熏鸡

　　今天我路过街边的一家熟食店，看见店门旁的玻璃食品柜里挂着熏鸡。几十年没见过熏鸡了，我吃过熏鸡，好吃，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买回的熏鸡个儿大，一斤半重，色泽金黄。在家里，我扯开包装袋，熏鸡的香味儿扑鼻而来，香味儿把我的思绪带回到我上小学5年级的时候，那年我12岁。
　　一天，我背着书包放学回家，饥肠辘辘的我推开家门便大声喊：“妈妈，妈妈，我回来了，有好吃的吗？我饿啦！”妈妈不在家，房间里空无一人。忽然，一股肉的香味儿掠过我的鼻尖，我警觉起来，用鼻子猛吸一口气，四处嗅一嗅，果然，家里是有肉味儿。我把书包往炕上一扔，便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我发现：在碗柜的最深处放着一个小盆儿，盆儿上盖着盖儿，香味儿是从那儿飘出来的。我把头伸进碗柜，双手把小盆儿端出来，掀开盖儿一看，盆儿里放着一只熏鸡。
　　熏鸡个儿不大，有半斤多重，酱色，香味儿浓郁。顿时，我的口水随之涌来。我用手从熏鸡身上撕下一小条儿肉，放进嘴里尝，味道咸淡正合适，真香！接着我撕下第二小条儿肉，放进嘴里吃，吃得津津有味儿。越吃越爱吃，越吃越想吃，不一会儿，我吃了好几小条儿熏鸡肉。我嘴里吃着熏鸡，脑子在想：要是妈妈回来知道了，怎么办？但熏鸡的诱惑太大了，让我欲罢不能。我停下来竖起耳朵听，窗外没有脚步声，一片寂静。于是，我的胆儿大了，索性一用力把熏鸡的一条腿儿扯下来，开始大口地吃。我还是担心妈妈回来骂我，不敢把熏鸡全吃了，把缺了腿儿的熏鸡放回原处，手里举着一条熏鸡腿儿出门玩儿去了。
　　开晚饭时，爸爸、二姐、三哥、我和妹妹围坐在破旧的饭桌旁，桌上摆着窝头、萝卜和咸菜。妈妈从碗柜里取出盛着熏鸡的小盆儿，把盆儿端上桌，掀开盖儿一看，说：“这只熏鸡怎么少了一条腿儿？准是让小勇子给偷吃了。这孩子，好吃的藏在什么地儿他都能找到。”她接着对我说：“这只熏鸡是你二姐从山西买回来孝敬你爸爸的。”二姐、三哥和妹妹的目光都投向我，我害羞地低下了头。爸爸笑了。
　　那只熏鸡，爸爸没吃，妈妈也没吃，都让我们兄弟姐妹们吃了。晚饭后，饭桌上放着几块被啃得精光的鸡骨头。
四十多年过去了，那只熏鸡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记忆里，它的香味儿时不常地萦绕在我的鼻边嘴角。
　　窗外的鸟叫声将我的回忆打断了，把我从遥远的几十年前牵回到今天。我从熏鸡身上撕下一小条儿肉，放进嘴里嚼，有些油腻。味道远不如我少年时吃过的那只熏鸡。
　　来深圳多年，我吃过猴头、熊掌、海参、鱼翅……至今，我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味道都比不上当年二姐买的那只熏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