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你能看到未来,你会怎么做?”
安度突然间惊醒,他看到了透过窗帘的缝隙射入室内的晨光,听到了在床头拼命嘶响的闹钟的闹铃,他看了一眼闹钟上时针指向的位置,他很利落地起了床。他把床上那本他已经看过很多次的高尔基的《丹柯》放到了床柜上,整理好了凌乱的床,然后径直向着公司必经的地铁站跑去。
安度在地铁站台前排着队,早上的人依旧是这么多啊,他想。排队的时光总是令人烦躁的,安度用自己的双眼左看右顾打发着时间。突然间,他从旁边那一队的队尾看到了一个头戴黑色贝雷帽的老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他想。
“如果你能看到未来,你会怎么做?”在安度背后一个年轻男人对着排在自己前面的年轻女人说。
“你在说什么啊?”女人对男人说。
男人回答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醒了就只记得这句话,还有我记得梦里有一个男人在一个地铁站里像疯子一样在喊着什么。”
女人摸着男人的额头说:“你昨晚玩游戏玩到很晚吧?”
男人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做这种梦,以后别玩这么晚!”女人轻声对男人说。
听到男人说的第一句话,安度突然间记起了昨晚他也做了个梦,在梦中也听到了这句话,而且他记得也就是在梦中他见到了一个头戴黑色贝雷帽的老人。安度离开了队列,径直走向那个头戴黑色贝雷帽的老人。
他走到那个老人的面前,对老人说:“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
老人也看到了安度,一脸的吃惊,他突然间抓着安度的手向一个方向走去。“跟我来。”老人说。
老人带着安度到了地铁站的一间卫生间里,老人说:“我也见过你,是在梦中,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在梦中见到了你。在此之前我没有见过你,我想你也是在梦中见到我的吧!”
安度点了点头。
“如果你能看到未来,你会怎么做?”老人说道。
安度吃惊的望着老人,这时除了他在梦中和刚才在那个男人说的之外,他第三次听到这句话。
“看来你明白了,”老人说:“当我见到你时,我就明白了,那不仅仅是梦。那就是未来,我和你都看到了未来。所以,你赶快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你会死在这个地铁站里。”
(二)
安度愣住了,他也确实看到了一些事情,但他没有看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当她再次从老人哪里听到“如果你能看到未来,你会怎么做”这句话时,他明白:毫无疑问,他在梦中看到的的确是未来。他激起了一些在那个梦中的事情,他立在原地思考着。
“走吧!这还用想吗,年轻人?如果你不走你会死在这个地铁站里的!”老人说。
安度跟随着老人离开了这个地铁站。在站台外分别时,老人对他叮嘱道:“年轻人,我看到的事情或许今天不会发生,我也不清楚它会在哪一天发生,但你一定要记住以后不要再到这个地铁站搭乘地铁了。我也不会再到这里坐地铁了。”
安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望着上方一成不变的白色天花板。他记得他在梦中看到了那个地铁站会发生爆炸,并且会有很多人死在这次爆炸事故中,而且他还记得那一切都会发生在明日清晨上班时的人流高峰期。安度想着,他见到了的那个男人和那个头戴黑色贝雷帽的老人和他在梦中都听到了同一句话“如果你能见到未来,你会怎么么做”,但三个人在梦中看到的事情却并不相同,也就是说他们分别看到了未来的不同部分。
安度向上司请了个假。他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一成不变的天花板……
突然间,他睁开了眼,突然看到了射入了昏暗的室内的的夕阳的余光。金灿灿的阳光如同黄金一般闪耀,又如同玫瑰一样红艳,同时却又充满着生命力。安度从这一如往常的夕阳的余晖中看到了动人心魄的美。但这美很快就消逝了,夕阳毕竟短暂,它如同一根燃着的火柴一样,燃烧着释放了自己所有的光和热后就消逝了。
就在刚才,在他不经意间地熟睡之时,他记起了昨晚那个梦中发生的一切事情。
安度静静地躺在床上,不再有上午回来之时的烦躁与担忧,而是异常的安闲。他打开灯,把放在床柜上那本他已经读过许多次的高尔基的《丹柯》打开,靠在床上读了起来。“古时候,地面上有一族人……”
第二天,当闹钟再次定数响起时,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安度的身影。只剩下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床和依旧放在床柜上那个位置的那本《丹柯》。在床柜上,安度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但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不会有人去接这个电话。
在电话的那头,一个男人气愤地喊着:“安度这小子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请个假或许一天,又或许要很久很久。你倒是快接电话啊!”
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在上班的人流还远未到达之前,安度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那个地铁里。
(三)
一个小时之前。
安度赶到了这个地铁站,他记得在那个梦中是有一颗安放在一个洗手间的定时炸弹引爆了整个地铁站。他急急忙忙地向着地铁站中多个洗手间跑去,他去到了第一个洗手间,里面空无一人。他打开了男洗手间里的每一扇门,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时,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
再有五十分钟上班的人流就会涌入这个地铁站,到那时……安度的脑海中满是梦中那场爆炸发生后的惨烈画面。
他去到了旁边同样空无一人的女洗手间,又花了十分钟仔仔细细地找了一番,依旧一无所获。这样的话根本来不及在上班的人流感到之前找到炸弹,安度攥着拳头捶到洗手间的墙上。
他突然间记起来了,在梦中那个装着炸弹的洗手间里有着一排的便池,也就是说那个装着炸弹的洗手间应该是男洗手间。
他依着最快的速度跑向了剩下的几个男洗手间,并且只在有可能装着炸弹的地方寻找,但即便如此,当他找完了最后一个男洗手间时也没有找到那枚炸弹。同时,离进站的人流高峰七点也只有五分钟了。
安度非常沮丧,他想:或许梦中的一切只是个玩笑,又或者是个巧合,根本就没有炸弹会在这里爆炸。但又或者被安在我还没有找过的地方呢,安度转念一想。
离七点就只有五分钟了,等到人流高峰一到,要驱散那些上班的人根本做不到,何况也没有人回相信我;只有赶快找到那颗炸弹,然后扔到诸如下水道之类的地方才能减少人员伤亡。
虽然他这么想,但他却依旧不知道该从何处找起。
安度向着原路返回,他准备顺路去第一个他找过的男洗手间小便。当他走到那个洗手间前时,他看到了一个戴着墨镜穿得花里胡哨的年青人欢快地吹着口哨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他去到那个洗手间小便完了之后,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再打开每一扇门找着。突然,就在最后一扇门打开之时,他看到,看到了那个跳动着数字的液晶屏,看到了装着倒计时的液晶屏的定时炸弹。
安度大大地输了一口气,突然间觉得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他着手准备把那颗用泡沫胶水黏在墙上的炸弹取下来。
但就在这时,在他背后出现了一个黑影,他听到:“大叔,你在做什么啊?”
(四)
他还未转身,就感觉眼前的一切开始翻转,他渐渐失去了知觉。但他的意志催促着他醒过来,当他再次睁开眼睛之时,他感觉到了从额头、右脸、鼻子和左眼传来的剧烈的痛感,同时,他还感觉到了强烈的眩晕感。
他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个人正要从这个洗手间里离开。
“你别走。”安度说道。
那个人转过身,是之前这个洗手间走出的那个带着墨镜、一身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安度,说:“大叔,这么快就醒过来了啊!”
安度渐渐完全清醒了过来,他发觉自己正坐在地上靠着洗手间的一面墙。他对着那个年轻人说:“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诶!”年轻人说:“这个该我问你吧,大叔?我刚安好这颗炸弹,看见大叔你进去了,我正怕大叔你会不会碰巧发现我安的炸弹,回来果然发现大叔你就要动手拆我安好的炸弹。是大叔你的不对吧!”
安度握紧拳头,说:“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安装炸弹,你知道这样会害死多少人吗?”
“唉!”年青人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这么做啊,可是大叔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如果你能看到未来,你会怎么做’。”
安度看着这个年青人,没有说话。
“看来大叔你没有听说过啊。但我听过了,昨天早晨有一男一女在聊天时,那个男人就说过这句话。是啊,当然也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在前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在梦中听到了这句话。而且,在那个梦中我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安上炸弹炸掉这个地铁站。从那个男人的话中我知道了,那并不是梦,而是未来。既然未来是这样的,那么我就应该让未来来临,让未来得到实现,不是吗?
“不仅如此,在昨晚我还梦到有人会来拆了我安的炸弹。所以,我不怕麻烦地起早床又组装了一个这样的塑料炸弹安在了其它的地方。没想到拆我炸弹的会是大叔你啊!”
年青人抬手看了看表,说:“大叔,再见啦!我得赶快走了,不然被自己的炸弹炸死就不好了。”年青人转身正要离开这个洗手间。
就在年青人要离开这个洗手间之时,靠在墙上身上多处受伤的安度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爬了起来,并并扼住了年青人的脖子。安度说:“你快告诉我还有一个炸弹在哪里,并且拆了这两个炸弹,不然我掐死你。”
年青人被安度扼住喉咙难以呼吸以致不断轻咳,但他却还是笑着说:“大叔,你是改变不了未来的。这一切都是既定的,这是命运。”
“快告诉我,不然我真的会掐死你。”
但年青人没有再说话,安度也感觉到被他扼住脖子的年青人没有了知觉。
安度放开了那不只是已经死了还是昏迷了的年青人,他知道现在距离炸弹爆炸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来到七点十分,人流已经渐渐涌进了这个地铁站。而上一站的地铁也刚载着一批乘客离开了。
这时,一些正在排队候车的乘客突然看见一个脸上有着淤青、鼻子下还有血迹、左眼圈也有紫色淤血的人冲着排队的乘客大声呼喊着:“这个地铁站里有定时炸弹,而且不久就会爆炸,你们所有人赶快离开这里。”
然而,几乎所有人都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乘客们都继续排着队,他们认为眼前这个人不仅像个疯子而且根本就是个疯子。谁会理会一个疯子的话呢?
但那个“疯子”在见到众人对他并不理睬之后,依旧没有罢手,而是疯了一般地冲到一个个乘客面前,说:“这个地铁站真的有炸弹,你们赶快离开这里。”
陆续地有极少数人离开了,但大多数人仍无动于衷。而且很快有地铁站的乘务人员向他为了过来。
这个“疯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念道:“可是他们以为丹柯发了脾气,于是便警戒起来,就像一群狼似的,等着他,来攻击他们。”
“疯子”向后退去,但是乘务人员围得更紧了。他继续念道:“他们把丹柯为得更紧了,为着更容易捉住他,弄死他。丹柯已经明白了他们的心思,因此他的心燃烧得更厉害了,更痛苦了。”
“我还能够为这些人做些什么呢?”“疯子”的喊声比雷声更大,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忽然,他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胸膛,从那儿拿出一块跳动着数字的定时炸弹,把它高高举在头上。在这些乘客眼里像举着太阳一样,一时间整个地铁站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被“太阳”的“光彩”震慑住了,他们都吓呆了,好像变成了石头一样。
“离开这里!”“疯子”大声地说。
排队的人中,有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你昨天不是说你梦见一个男人在地铁站里像疯子一样喊着什么吗?”
男子点了点头,他突然大声喊道:“那个手上举着的很可能是真的定时炸弹!”
所有的人像着了魔似的向地铁站外冲去。一时间,他们觉得这个地铁站像有魔力一样在阻挠着他们前进,但他们勇敢地跑了起来,即使这个地铁站也阻挠不了他们。即使在跑的时候有人摔倒,他们还是很快地爬了起来,继续向外面的世界跑去。
所有人都跑了出去,他们看到了初出的朝阳散发着火热而灿烂的光辉,附着在玻璃面上的一颗颗晨露像钻石一样闪亮,巨大的玻璃幕墙上泛着金光,人们的脸上露出艰辛过后无以言表的幸福的神情……
在地铁站里,仍留着的那个“疯子”他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倒了下去,他的口中仍旧念着:“伟大的勇士丹柯,望着横在自己面前的广大草原,望着这自由的土地,骄傲地笑了起来。随后他倒了下去……死了。
“充满希望和快乐的人们款胡雀跃,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死,也没有看到单科那勇敢的心还在他的尸首旁燃烧……”
早那个疯子身旁,那颗定时炸弹上的液晶屏的读秒终于到达了终点。在外面洋溢着幸福的人们的眼中,那座地铁站像放烟火一样突然间爆裂开来,猛地燃烧起绚烂的火焰,在一瞬间释放出了耀眼的光辉,继而只留下遍地的火星。
“那颗心裂散开来,成为了许多的火星,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