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做过客也匆匆
每日朝起,经历一天的日升日落,那些人,能留住的是情意,留不住的,是过客!
姗姗,是一个江南小城的记者,用笔嬉笑怒骂,抒写胸臆。乔翊,北京一名互联网业界叱咤风云的创业人,两人的轨迹从无碰撞的可能,却在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中相遇。他常说,男人来自火星,付出尊重,女人自金星,给予感谢。她却说,男人来自土星,带来幸福,女人来自水星,海纳百川。这番争论没有结果,只有越陷越深的爱恋。
1
“妈,你干嘛啊?我昨晚赶稿子写到晚上一点,现在还未睡醒呢,您就让我……”姗姗顶着黑眼圈揉了揉蓬乱的头发,简直要崩溃了。
大冬天她正睡的香,忽觉身上冰凉如霜,一咕噜爬起,看到老妈抱着被子站在床边,凶神恶煞一般。
呼!
她悲呼一声,“虐待。”
啪的一声,犹如死狗一样继续趴下,睡觉!
她是亲生的吗?老妈都不心疼,她一生何求啊?
“李阿姨介绍的对象马上就到了,如果你不介意,我直接把人领到卧室里。”老妈掐准了她的七寸,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把被子打开,盖在她身上。
“啊!妈,你还让不让人活啊?不就是个对象吗?我明天就给你带回来,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姗姗闻听,犹如打了鸡血似的,哗啦一声掀开被子跳下床直奔洗手间。
蓬头垢面,不是她的作风。
不为对方一笑,只为自己心里安慰。
看女儿如此迅速,老妈缓步出现在门口,靠在门框上,看了看表,轻声细语安慰着,“姗姗啊,宝贝,不着急,还有一个小时。”
说完,转身慢腾腾离开。
噗!
一口白色泡沫喷在了镜子上,姗姗瞪了眼镜中的自己,转脸看着老妈的背影,唇,动了动,无语了。
这样的老妈,谁碰到过?
不就是结婚吗?自从她过了二十五岁开始,就无数次的被老妈陷害折腾,见了各种各样的奇葩怪男,她早已麻木了。
算算今年二十八,正值奋斗好年华,她怎么舍得步入婚姻呢?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她……
她的眼前闪过一个蓝色的头像,眼梢眉角自然浮起淡淡的春意,他是吗?那个来自遥远城市里名叫空寂的男人,昨晚陪着她赶稿到深夜。
窗外花事正浓,满树的海棠开的如火如荼,宛若千万只绽放着翅膀的小蝴蝶,在微风中翩然起舞,阳光浮光跃金,跳动着无数个光点,洒下一路的醇香。
门外,客人已经到了,老妈寒暄后,骄傲介绍女儿的情节已经过去,只等姗姗华丽丽登场,与传说中的帅哥见面。
而她,却在煲电话粥。
“姗姗,我现在去北京,正好一位同事临时有事,去不了,多了一张机票,你想去呢,现在马上带着你的行李,滚到机场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看着办。”
好友华语丢下这句话,挂断了。
“哎,你……”
姗姗瞪眼看着手机屏幕,丢在一旁,“去北京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是公司销售,常年奔波在一线城市,有机会有魄力,我只是一个小记者,没有你那个机缘,可是……”
笃笃笃!
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愤慨。
“姗姗,准备好了吗?客人都等急了,你小时候的照片也看过了,都夸你漂亮可爱呢,快出来。”
老妈似笑非笑的声音钻入门缝,飘入她的耳内。
“妈,您该把您胎教时的照片也搬出来,更透彻。”她无语的挣扎出一个笑脸,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手机,做出了决定。
去北京!
与其饱受相亲的折磨,她宁愿享受旅途的艰辛。
一旦做出决定,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好了行囊,拉着行李箱打开了房门,笑意盈盈出现在客厅里。
沙发上,坐着慈祥如母的李阿姨,身边是一位梳着寸头的男人,桌上摆着各种花花绿绿的相片,是老妈骄傲的资本。
此时六道目光看向她,有惊喜有诧异有惊艳。
“抱歉,临时有事要出差,不敢耽搁你的人生大事,您还是另择佳偶吧。”
温柔一句话,犹如一颗石子丢入水中,顿时三尺浪。
“姗姗,你去……”
老妈尴尬,起身问道。
“妈,放心,改天我一定给您带回一个高大上的女婿回来,等着。”她打断老妈的话,拥抱一下,拉着行李离开。
傲然的背影,遗落在安静里。
门,在身后关上,她微微吁了口气。
行李箱滑过地面,刷拉拉作响,她站在电梯里,注视着数字的变换,唇角勾起坚定。
佛说,前世一千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她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有过多少次回眸,可这一生,却愿意寻找那个千万分之一的相遇。
2
北京,这个全国亿万目光注视的中心城市。
四通八达的立交桥,繁荣的经济交流中心,拥挤的车流,炽烈的阳光……构成了姗姗对北京的第一印象。
华语到了之后就奔波得没有踪影,拼命的工作态度她早就领教得入木三分,所以丝毫不感到诧异,独自逍遥的游故宫,爬长城,逛北海,好一个惬意的旅程。
“姗姗,旅行到此结束,今晚陪我参加天宇集团举行的年庆。”
华语一边把紧身连衣裙往身上套,一边下死命令。
“这种事情别找我,你清楚我,从来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应酬,尤其是你口中所谓的年庆,就是一场粉饰出来的功劳簿展示而已,对外是宣传,对内是鼓劲儿。和我无关,你参加你的,我在这儿睡觉。”
姗姗把全身放松在床上,摆手拒绝。
作为记者,了解社会各层面的人,她了解他们的做作和无奈,也讨厌他们的伪装和虚假。
和那些人交往,一个字:累。
“哟,你能睡吗?赶快起来。”
华语过来,扯住了她身上的牛仔裤,“要不,我给你换衣服。我这是给你一次认识高层的机会,你知道天宇集团在北京互联网业界的位置吗?首屈一指,来参加年庆的除了天宇内部的高层,还有北京整个互联网界的翘楚,某些人不是扬言要给老娘带回去一个高大上的男人吗?我这是给你机会。”
一边说着,一边扒掉了她的裤子。
“你……行了行了,真是服了你了,我投降,我换衣服。”姗姗无奈,遇到如此手比口快的姐妹,她所有的原则都崩塌了。
天宇酒店,今夜灯火璀璨,车市马龙,贵宾如流,衣香袂影,把酒言欢。
门前广场上,音乐喷泉飘飘洒洒,婆娑出无限的风情。
姗姗喝了一杯红酒,感觉全身发热,看四周无人注意到她,悄然溜了出去。
去喷泉那儿坐坐,倒还不错。
宾客如云,主角竟然还未登场,这个天宇集团老大也太摆谱了。
嘎吱!
刚刚到达喷泉处,一不留神,脚崴了一下,她踉跄了两步,悲催的发现,鞋跟竟然掉了。
“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她嘀咕着,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拿起鞋子查看着,不能怪鞋子不够结实,只能说她这一崴力量太大。
看来得回酒店了。
她抬头看着周围,见无人注意,脱掉另一只鞋子,光脚离开。
裙子很长,长到她不断的踩着裙子边,几次都要跌倒。
无奈之下,她三下两下把裙摆系在一起,垂到膝盖处。
哼,这倒好,完全是一副下海摸鱼的女汉子形象。
穿梭在各种车辆间,她急速向外奔去,谁知道刚刚到达酒店大门口,刺目的车灯扑入了视线,她还没来得及躲开,吱的一声,一辆车停在了面前。
她哆嗦了一下,心轰然跳动起来,抬手遮挡着光线,往后倒退了一步,想要看清楚眼前的车,却什么也没看到,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
切,什么人啊!这么没礼貌。
车门打开,一道黑影到了眼前,上下打量着她,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眼前的女人,光着脚丫,好好一件裙子绑起来垂下膝盖处,一手提着一只鞋子,其中一只鞋跟掉了。
仿佛被打劫过似的。
“我……”
姗姗抿唇,心,没来由慌了一下,抬眸定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勉强镇定下来。
“我能有什么事?差点儿没被撞到算是万幸,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开车的?我这么大一个人没看到吗?行了行了,幸亏你刹车及时,走吧走吧。”
她摆摆手,就要靠边走。
“你这样出去……”
男人迟疑了一下,再次看着她的脚。
这样一双白皙的脚,能走多远?
“怎么了?”姗姗一愣,低头看着自己,骤然明白此时她有多狼狈,挑眉昂头:“没见过鞋跟掉啊,少见多怪,光脚走着舒服。”
“我送你回去。”
他没理会她,果断握住她的手,到了副驾驶位置。
“哎,你谁啊?我不认识你,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住吗?”被推入车内,她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就调转了车头,她挑眉反问着,推门就要下车。
“你告诉我,不就得了。”
他淡淡回答,车子平稳向前驶去。
她无语,转移了视线看向前方。
阴差阳错,上了不知名的车辆,这一场,是偶遇还是必然?她不清楚,明白的,是内心深处淡淡翻卷起的涟漪,一阵阵,一波波,推送在两人间。
3
北京的小雨,淅淅沥沥中夹杂着丝丝的凉意,敲打在窗户上,滑下一道道清晰的印迹,宛若此时满大街云雾一般的彩色裙裾,飘摇迷离。
姗姗站在窗前,手指滑过玻璃。
“姗姗,你干嘛啊?环宇集团是我最大的客户,这次饭局至关重要,不就是让你陪我一起去壮壮胆吗?有那么为难吗?”
华语套上职业连衣裙,把胸前的事业线露出来,尽量好脾气的相劝。
“华语,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宴会,上次……”
想起上次的狼狈,姗姗无语。
“对了,上次你是怎么回来的? 别再含糊其辞。”华语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人家送你回来,你不问姓名也就罢了,连坐什么车都不清楚,真是服了你了。”
“行了行了,陪你去就是了,我打听那么清楚干什么?再说了,你知道我对车不敏感。”
姗姗摆手,换衣服,走人。
环都商务会所,大厅天花板上的施洛华世奇吊灯闪闪烁烁,落地满目的碎金。
二楼包厢里。
二人进门,一圈的宾客让姗姗一阵眼花缭乱,满屋的酒香充斥着鼻端,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寒暄之后,她挨着华语坐下。
她不喜欢饭局,勉强参加,也只是低头吃饭,至于饭桌上有些什么人,更是视若未见。
“姗姗是记者?记者的笔触各异,你用舌尖探求新闻?”
倏然,对面飘过来一道清冽的声音,带着三分戏谑,四分调侃。
嗯?
她一愣,牙齿咬住了一根鱼刺,这声音……
抬头,她微微怔了一下,刚刚进来的时候,没看到他,他什么时候来的?
“乔翊。”
他则起身,如沐春风的脸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星眸看着他,伸出了手。
看着那只宽厚的手,她大脑一瞬间回笼,却没有起身,优雅拿掉口中的鱼刺,抬起手淡淡勾唇,“舌尖品尝美味,眼睛洞察世界,手指敲出新闻,这才是记者。”
说完,顺势端起面前累积满杯的酒,放在了他一直伸出的手中,“姗姗。”
“谢谢。”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仰脸,一杯酒喝下。
“好酒量。”她抛下三个字,继续吃菜。
“你不太爱说话,对吃的挺有研究。”对面,乔翊开口,言谈间有了一些随意。
“我一直秉承言多必失,沉默是金的原则,尤其是男人。”她飞速瞥了他一眼,揶揄道。
那天晚上,未曾看真切,如今灯下相看,倒多了几分说不清的眼缘。
金丝边框的眼睛,儒雅中透着俊逸的气质,微微勾唇之时,竟然有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她摇了摇头,笑了。
这笑,未曾坚持多久,因为对面闪射过来的目光,灼灼带着热浪。
她全身一僵,抬头看过去。
他凝视着她,一动不动,研究的,迷惑的,喜悦的……各种交织。
怎么?
她的脸微微一红,轻轻咳嗽了一声,转脸看向了身旁的好友,“华语,我脸上有字吗?”
干嘛盯着她看?这样火辣辣的目光太直白好吗?
“没字,你的眼睛会说话。”
他拦住她的话,回答着。
“我早就知道,这一点不新鲜。”她挑眉,赞美女人的话还有多少?愚笨。
“你喜欢安安静静的,独处的惬意。”他继续说着,眸光未动。
她心头一颤,掩饰过去,笑了,“谁都喜欢安静,那是属于自己的,你不也是吗?”
……
走出会所,他醉了。
回酒店的路上,华语告诉她,乔翊是天宇集团总裁,很少参加应酬,因为他不能喝酒,今晚破例,喝了她一杯酒。
怪不得……
“他好像对你有意思。”华语八卦的说道,“你可以考虑一下,高大帅,高端大气上档次,怎么样?”
“距离太远。”
她望着窗外的雨,找借口。
对方什么条件,她不清楚,盲目定位为自己的白马王子,受伤的只是自己。
“唉,我还不了解你啊,为了爱情,距离怎么会是问题?再说了,我听说他最近会投资我们那个城市,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华语搂着她的肩,冲着她的耳朵吹风。
“该来的回来,该走的会走。”她摆手推开,“有点儿正行好不好?真受不了你。”
缘分是月下老人牵扯起的红线,不管身处何地,缘分到了,红线自然会流转到眼前,逃不掉。
她等着,属于自己的缘分,不急不躁。
4
北京之行,转眼已过去一周,记忆逐渐淡去。
四月将尽,满树的红花化作落红无数,点点碾如尘土。
周末,华语邀她一起逛街。
穿梭在琳琅满目的风尚服饰中,二人心情格外雀跃。
“姗姗,我把你的手机号给乔翊了,他托人要的,他和你联系了吗?”
华语把一件连衣裙比划在身上,看着镜中的她,随口说道。
嗯?
她手指一颤,捏紧了手中的衣裙,“未经我的许可就把我的消息透给别人,你出卖我。”
“我只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而已,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乔翊都是难得一遇的人才,在我们这个城市里你不可能遇到,既然郎有情,你何乐而不为呢?”
华语过来,靠在衣架上,撩起她肩上的发丝。
“去去去,还妾有意呢?我警告你啊,只准这一次,要我的号码是要收费的。”她脸红,推开好友,拿起衣服走进了试衣间。
这次谈话过去,过去了一周,手机依然如旧,没有丝毫动静。
姗姗看着天边团团簇簇悠然飘荡的棉花糖,笑了。
那些人的缘分,只不过是猎艳之时的新奇,而她,不是那美艳一角。
“叮铃。”
偏偏这个时候,手机来了消息。
“我是乔翊,还记得我吗?最近可好,我今晚六点到达你那儿。”
什么?
她呆呆的看着这一行字,小小的,黑色的字体。
六点到她这儿?什么意思?来看她?还是只是出差?
一直到黄昏,一连串的问题和猜测徘徊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黄昏,她下班回家,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熟悉到无须细看的城市,骤然发现多了几分色彩。
天边的云朵染成片片金色,宛若鱼鳞一般,碧波荡漾的湖面,闪闪烁烁,倒映着跳跃的情绪。
六点半了。
他到了吗?现在在哪儿?
“欢迎到这个城市来,一定会是一个美妙的旅程。”她迟疑了一下,回复了这样一条短信。
“我只要姗姗欢迎我。”
很快,一行字跳入眼中。
她盯着那几个字,心中莫名的鼓荡过悸动,霸气!她喜欢这样的霸气。
再次抬头看向窗外,玻璃交映处,闪出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喝酒窝盛满了洞悉一切的睿智。
第一次,她失眠了,这个夜晚,窗外再次敲打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滴滴答答奏了一夜。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次来这儿停多久?是经过还是专程?明天会给她打电话吗?
……
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上班,她盯了一天手机。
“你在等电话。”
同事小吴趴过来,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判定。
“去,别惹我,我很烦。”她摆手,拿起手机向外走去。
出去走走也许会好些。
“我走了,见过几个客户,相谈甚欢,天气不好,没敢打扰你,我会再回来的,那时候,是为你而来。”
被调大音量的短信来了,是他的。
他走了!
回北京。
她站在那儿,雨丝飘飘落落打在肩上,轻柔的雪纺衣料被打湿了。她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些话,半晌深吸了口气,回复了一句,“一路顺风。”
把手机丢入包里,她顿感全身轻松起来,大步向前走去。
昨晚,QQ上的谈话映入脑海中: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情绪不太稳定,签名都改了,在等谁?”
“等一场没有到来的缘分,你也知道,缘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你不也说过吗?”她在一句话后加了个调皮的表情。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蓝颜知己呗,如今网络上不是很流行吗?能说知心话,却是见光死的那种。”她口无遮拦,任意妄为。
“心碎。”
……
“再回来,我一定要见到你,你考虑一下。”
回家的路上,他的短信来了。
考虑一下?考虑什么?是他的条件,还是和他的关系?
站在门口,姗姗迟疑了,凝眉思索着,明显感觉到,一贯淡然处之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什么时候会来?
切!
她最终甩了甩头发,只不过是一个随口而出的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日子照常要过,生活一样在继续。
她坚信,该来的逃不掉,不该来的求不得。
可此后的每天,她不管做什么事情,总会有意无意的拿起手机,失落的情绪如烟雾静悄悄的漫起。
说不清道不明,就是多了几分牵挂。
他在干什么?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那个被记录下来的号码再次发来了短信:我到了,公司已经开业,地址在……下午我去接你下班。
5
怡然饭庄,环境清幽,颇有江南情趣。
相对而坐,姗姗这才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恍若隔世。
他真的来接她。
从下班后看到他站在车旁看着她笑,到现在,她好似做了一场梦。
似乎,早已是熟悉的人。
“天气转热,容易干燥,喝杯茶。”他淡然若素的清洗茶杯,最终把一杯升腾着袅袅香气的茶放在她面前,含笑注视着她。
“谢谢。”
她客气的说着,稍显局促。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分别十七天,你的犀利哪儿去了?”他靠在椅子上,调侃着,依然是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
姗姗挑眉,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勾唇,“看来你喜欢面具咯。”
作为记者,虽然不喜交际,可依然练就了一些应酬的面具,可她不喜欢浑身是刺的感觉。
他勾唇一笑,唇角泛起淡淡的了然,似乎早已洞悉一切。
她一顿,垂下眼帘。突然产生一种无所遁形之感。
整个晚饭,她沉默了。
华灯已深,霓虹连缀成一串串星辰,在远处连接着星河,明明灭灭。
道旁的树影已成待发之势,青葱翠绿,在路灯的掩映下,跳跃在车窗上。
姗姗握紧了安全带,目光悄然收回,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专注而凝重,目光紧盯着前方,唇微微抿着。都说专注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她似乎听到了心绽开的声音。
“看什么?不认识了?”
他扭头,看着她,眸底浮起温柔。
“认识?不知乔总口中的认识如何界定?”她迎着他的目光,反问着。
他接她下班,和她一起吃饭,到底意欲何为?她需要知道。
她不想自作多情,可也不想不明不白。
吱!
一个紧急刹车,停了下来。
她身体惯性往前,顿了顿,抬头看出去,已是小区门口。
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住?
熟悉的小广场,散步的人已经回家,路灯形只影单,曾经多少次,她从这儿走过,却没有发现,今天的道路竟然这样幽静。
不由,她握紧了拳头,抓紧了身上的衣服。
显然,他了解了她。
为什么?
“姗姗。”
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在耳边响起,仿佛黑夜中滴落的沙漏,无痕却让人心颤。
“我们彼此褪去坏的一面,真诚的交往,好吗?”
她扭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生活不易,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群,我伪装着自己,累了,可你不同,我不想伪装下去,我们交付真心,走到一起。”
他说着握住了她不停揉捏着裙裾的手。
宽厚的手心,透着暖暖的温度,覆盖着她的小手,踏实而安宁。
“好。”
她迟疑了一下,点头同意。
她想拒绝,可不想违背自己的心。
她喜欢他,不仅仅是儒雅的外表,更因为他言谈举止间透出来的教养和学识。她清楚,她遇到了那个让她折服的男人。
“我毕业于人民大学工商管理研究生,出国三年,毕业后做过饮食,装饰等行业的投资顾问,后来开创自己的公司,专攻互联网软件开发。天宇集团建立五年,如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朋友很多,谈心的较少……”
他介绍着自己,淡淡带着磁性的声音,一声声敲打在风中。
“姗姗,只是一名小记者而已,生活简单,两点一线。为人真诚,经常伤人。”她调皮的眨眨眼睛,目光落在他握着她的手上。
未曾有婚戒。
“明天我有几个客户要见,要忙了,你下午出差采访,我送你。”
他握紧她的手,说出这句话,吓了姗姗一跳。
“你……咳咳,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差?”
挣脱了他的手,她跳下车,心砰砰直跳。在他面前,她还有秘密吗?
“记着,想要了解一个人,途径很多。”他下车,站在她面前,拿着她遗落在车座上的手机放在她手中,目光中含着淡淡的灼热,“早些休息,不许熬夜,我会担心的。”
“我……很少熬夜的,又不是经常写稿。”她辩解着,捏紧了手机,说完觉得心虚,嘀咕了一句,“偶尔熬一下,没事的。”
“好了,回去之后给我发信息,我看到你的信息再走。”他勾唇,揉了揉她的头发。
一抹温柔透出来,带着感觉到的宠溺。
她一怔,心,砰然跳动起来,赶紧转身快步离开,没来由的,有影子倒映在了心中。
一路急走,她没有回头,却明显感觉到背后的关注。
脚步丈量出遥远的征程,却无法走出比脚步更远的目光,因为那目光太温暖。这句话回荡在心间,她站在了卧室里,发出一条信息,“我到家了,晚安。”
6
这次出差,在相邻那个城市,被称作花都的摇篮城市。顾名思义,这儿是花的海洋,花的世界,花的天堂。
姗姗都这儿后,却丝毫没感觉到花儿与少年的浪漫。原因是采访的对象是全省一位名企业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她连续三天在企业家家门与单位门口守候,都未曾得知半点行踪。
夜幕降临,哗啦啦的雨水顺着车窗滑落,遮挡了视线,远处,玄色大门口的一盏灯光如豆,摇摇欲灭。
她暗自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很抱歉,我没想到这次采访竟然这么难,让你陪着我,三天了还没结束,如果你忙的话,可以先回去,我……”
开着大奔蹲守目标,领导知道了会不会惊呼太招摇?
“工作,说忙就忙,说清闲就清闲,既来之则安之,盯紧了。我下车去附近看看,买把伞,待会儿下车,以免淋湿了。”
乔翊握了握她的手,摘下眼镜,推开车门。
“哗啦!”
他的脚刚刚踏在地上,谁知一辆车疾奔而来,溅起的水花扑打过来,他敏捷往后一闪,堪堪躲过,裤腿上,依然湿了一片。
“怎么了?”
姗姗惊问,眼角的余光掠过那辆车,眼神一跳,条件反射的推门下车,追了上去,“李总,李总,我是晨光报的姗姗,我们约好的……”
看着她瞬间被雨水打湿的背影,乔翊拿起外套追了上去。
玄色大门口,车子停下,等待门开。
她用力拍打着车窗,“李总,我是姗姗,我们打电话约好了,请您接受一下采访,怎么样?不会占用您很多时间的。”
“我不会接受任何采访的,请回吧。”车窗摇下,冰冷的话丢了出来。
“前段时间有关贵集团楼房走样之说,您曾经出面辟谣,难道您不想说清楚吗?”她不死心,趴在窗口,借着仅有的一条缝隙,争分夺秒。
“无可奉告。”
显然,车内的李总生气了,目视着前方,面如冰霜。
门开了,车子加足了油门,甩起一片水花,绝尘而去。
“小心。”
一旁,乔翊拦腰抱起她躲闪开,一个旋转,挡住了扑来的泥水。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集团的老总吗?值得这么趾高气昂的?我诅咒我诅咒……”她跺着脚发泄着,郁闷的想哭。
雨水浇灌在身上,顺着湿漉漉的发丝往下流着,说不清楚是泪水还是雨水,混合着咸咸的,划过唇角。
说实话,从小到大,她一直都一帆风顺的,采访中遇到的坎坷也都是小菜一碟,应付得游刃有余,没想到第一次有人陪着采访,就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
“好了,很快就会过去。”他站在她面前,拉了拉滑落的外套,握了握她的肩,眸光透着温柔:“必须是他?”
她用力点了点头,咬紧了唇。
泪眼中,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觉得很温暖。
“等着。”
他刮了一下她湿漉漉的鼻子,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干什么?
她擦干了泪水,抽了抽被冻得有些酸的鼻子,看过去。
他的衣服全部淋湿了,牛仔衬衣硬硬的贴在身上,每走一步,都牵动着某处的肌肉,彰显着力量。
那背影,在雨中,显得格外高大坚实,如白桦屹立风中。
恍惚中,门打开了,她跟着走了进去。
宛若宫殿一般的幽深别墅里,有人递上了宽大的浴巾,他接过来擦拭着她发上身上的雨水,揉了揉她的发,似是耳语,“去采访,我等你。”
采访很顺利,李总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友好,顺利结束后,她松了口气,握手告别。
“你男友叫什么名字?是个人物。”
李总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姗姗想要解释,却改口了,“谢谢。”
他不认识李总,那么用什么方法改变了对方的态度?
脑海中盘桓这这个疑问,她向外走去。
“结束了?”
客厅里,他迎着她问道。
“嗯。”她抬头看过去,心口紧了一下。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未曾戴眼镜的他含笑而立,眼底的温柔宛若一潭幽深荡漾的湖水,让人沉浸,整个人,宛若大男孩一般阳光,卓然而立。
“走吧,正好,雨停了。”他过来,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紧握她的手向外走去。
黑夜,如歌。
姗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车的,只知道,某个时刻某个地点,有个人走入了她的心底,只是刹那,缘分诞生了。
7
六月的阳光,带着夏的气息,灼热得让人不耐,报社门前的石榴花开得正值浓艳,院中的一棵枇杷树则流泻出酸甜的果香,满树金黄。
姗姗百无聊赖的从古色古香的两层小楼中走出来,抬手摘了一颗枇杷,剥皮放在口中,酸的她一阵龇牙咧嘴。
“姗姗,上次采访不错,得奖金了,要请客啊。”
同事迎面走来,调侃着。
“谢谢,时间您定。”她乐呵呵的答应着,向外走去。
这次采访,功劳最大的是乔翊。
回来后,他邀请她去过公司,并时常接送她上下班,一起吃饭,来来往往,相处日长,彼此更加融洽。
他知道她喜欢吃火锅,酸辣的菜肴,喜欢吃甜点,喜欢听古典音乐,喜欢淋雨……
每一次约会,她都会惊喜的发现,二人竟然有如此相像的地方,宛若老朋友,一个手势都知道彼此的用意。
会心一笑,彼此凝视,紧握的双手……
她清晰的听得见,她的心在滑向他。
可他回北京了,五天了,宛若离开了五年。
什么时候回来?
漫步在林荫道下,迎面清风吹来,撩起长长地裙摆,婆娑多姿。
她抬手摘了一串合欢花,手指拂过细软若羽毛的花瓣,和空寂的聊天映入脑海中:
“你说,他是怎么做到的?短短几句话就让对方接受了采访。”她敲出这个一直梗在心头的疑问。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一定是抓住了对反的软肋。”
软肋?
她一愣,倏然明白了李总临走时的那句话。
“他喜欢你。”
临下线时,空寂留下了一句话。
“不管喜不喜欢我,我都不要成为你的软肋。我要成为你强而有力的后盾,和你一路前行。”她把手中的合欢抛起来,重新接住,坚定说道。
“呼!”
车在身边停下,裹起来的风吹动着裙摆,她皱眉,转脸看过去。
车门打开,是他。
“上车。”
他命令着。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姗姗坐在副驾驶位置,惊喜的问道。
“待会儿再说,先回公司,公司临时出了一些状况,你在办公室等我。”他发动车子,向前奔去。
把她安置在办公室里,他就出去了,手机却在桌上。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因为她吗?原本说要一周的。
还是公司有急事,需要他回来处理?
两种猜测摇摇摆摆,姗姗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翻看着桌上的书籍。
助理推门走了进来,客气的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您不要着急,乔总的会议可能要久一些,乔总不放心您,让我过来告诉您一声,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
“哦,谢谢,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会议室在哪儿?”
她好奇的问道。
“请跟我来吧,只是您只能在外面看看。”助理略一沉吟,带着她向外走去。
“出的状况严重吗?”
她问着,有些担心。
“是上个月遗留的问题,公司刚开业,一切都为打开局面,乔总一连三天联系不上,副总就做了决定,谁知签约那家公司出现亏空,目前资金被套牢,公司一下子陷入了困境,中午得知了消息,乔总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希望能够扭转局面。”
助理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了。
上个月?岂不是陪着她去采访的三天?她还纳闷呢?当时他怎么一个电话都没有,原来是……
心里,浮起说不出的滋味。
她站在会议室门口,隔着缝隙看着他的背影,牢牢的注视着,歉意,感动交织在一起,汹涌而来。
环坐的身影中,他就是一座岿然不动的山峰峭壁,让人安定。
看样子,会议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
她看了一眼腕表,五点整了。
“小姐,如果您等不及了,我可以转告乔总……”助理在一旁看着,善解人意的说道。
“不,我等,无论多晚,我都会等。”她转身冲着她笑了笑,向着办公室走去。
“好,我给您换一杯咖啡。”助理跟了上来,语气轻快了许多。
他给了她三天的空白,她给了他三个小时的等待。
不,从这一刻起,哪怕是三天,三年的等待,只要他需要,她都会等着。
既然缘分来了,无法阻挡。她能做的,唯有顺着自己的心意,勇往直前,义无反顾,不管结果如何,爱着就好。
8
再次回到办公室,坐在那张黑色的办公桌前,眼前的一切变了。
那成排的书籍,除了厚重,增添了亲切,冰冷的电脑,冠上了暖意。
时间悄然推移,转眼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嗡——
桌上的手机嗡鸣起来,震动着。
她看着手机,没敢接。
直到嗡鸣结束,她才舒了口气,窝在椅子里拿出自己的手机上网。
有个决定,她需要找空寂问一问。
“你在吗?”看对方在线,她打出了一串话,“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叮。”
信息提示音响起,她抬头看过去,是他的手机。
“来电设震动,信息倒是铃声,怪。”她自言自语一句,继续发消息:“看你不在,给你留言了。”
“他遇到困难了,公司资金出现问题,而且一部分原因是我,我想帮他。”
“我那儿虽然钱不多,可也有一些,帮他合适吗?”
……
桌上,信息提示不停响起。
她疑惑了,怎么……一个大胆的猜测骤然出现在脑海中,他该不会是……
果断拿起桌上的手机,简单解码之后,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一连串的消息框。
一一看过去,她明白了。
他——乔翊,就是空寂,空寂就是他。
怪不得眼前的他是如此熟悉,原来早已深交已久。
她放下手机,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她的身份吗?
窗外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暮色四合,青灰色的天空挂起了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洒落进来,斜斜的照射在她的身上。
周围,显得空寂而寥落。
八点了,走廊内,传来了脚步声。
她蜷缩着身子,闭上眼睛,心里,乱乱的。
吱呀。
门被推开,他走进来,身后跟着助理。
“乔总,刚刚姗姗小姐还在的,也许……”助理说着就要开灯。
“材料明天下发到各部门,你先回去。”乔翊轻声吩咐着,阻止了她。
姗姗微微吁了口气,握了握拳头。潜意识里,她不希望开灯,也许朦胧中,有些事情更便于开口。
脚步声,缓缓靠近了。
黑影笼罩而下,遮住了如水的光芒,淡淡的干爽的味道扑来,她知道,是他。
她没有动,装睡。
他定定的注视着她,女人婴儿般的睡颜安宁而恬淡,在月光的烘托下,若盛开的白莲纯真无助。
不由,抬手抚摸着她几乎透明的脸,手指拂过柔顺的发丝,每一缕纠缠在指间的瞬息,所有的烦躁沉寂下来。
空气中,透着迷离与暧昧。
姗姗一动不敢动,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周围浓郁的感情,仿若层层推送的湖水,荡漾着。
继而,他俯身,在她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却没有马上离开,这吻,沿着鼻尖往下,移动着。
惊颤,震动在她的心间,越往下,细胞有如被蒸发了似的,紧张起来。
他会吻她吗?
她等待着,那神圣的期待的一刻。
心跳,滴滴答答的撞击着。
手指,微微颤抖着,几乎抑制不住。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似的,凝固着。
吻,却始终未曾落下。
姗姗睁开了眼睛,映入视线的是他深情的眼神,和轻柔的月光融为一体,动人心弦。
也许是夜色遮掩着羞涩,也许是月光鼓荡着勇气,她抬起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你是空寂,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是你找到了我,对吗?”
她不相信天下有如此巧妙的相遇,只相信巧遇背后的周折安排。
如果一个男人如此不远千里,迢迢做出这样的安排,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用情至深。
“是,和你神交日久,我喜欢你,费尽心力见到你,圆了心中的寄托,谁知见过面后,竟不舍得分开,才把分公司设到了这儿。”
他坦言承认,低头在她的唇角吻了吻。
“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她稍稍转移了方向,主动靠近了他的唇。
激情相吻,是情与心意的交融,是彼此感情的抒发,是几乎窒息的奔突,是无比缠绵的柔情蜜意……
“我那儿还有些钱,如果你需要的话……”
喘息之时,她靠在他的怀里,提出要求。
“傻瓜,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公司的资金需要周转,很快就会过去。”他爱怜的吻了吻她的鼻尖,柔声道。
“那我能做些什么?”
她瞪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陪我回北京吧,连夜赶回。”
这个夜晚,她坐在他身边,奔驰在前往北京的高速上,畅谈无阻。
夜色隔断了四野,营造出车内朦胧的小小空间,这一刻,她愿意追随他到天涯海角,因为爱了,就要身心全付。
9
到北京日子,完全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比拼。
乔翊每天忙碌着,奔波在朋友之间,似乎,公司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没说,姗姗也没问。
只是每天呆在酒店里,看看书,或者到附近的景点走走看看,心底却是幸福的,因为和他在同一个城市,近在咫尺。
转眼五天过去了,不知哪一天开始,到酒店来找乔翊的人多了,其中有身穿笔挺正装的眼镜工作人员,让她联想到了律师这个职业。
事情的发展到了何种地步?
她猜测着,仰望着头顶这片天空。
湛蓝湛蓝的天,如湖水微波,透着清洗之后的晶亮,夏天难得柔和的光线抛洒而下,笼罩在身上,灼热中带着酣畅淋漓。
北京,难得的无雾霾天气。
手机铃声响起来,是老妈的来电。
“姗姗,你真的在北京吗?我刚刚才知道华语在家,你和谁一块儿去的北京?我到你单位去了一趟,说你请假了?我都急坏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到北京干什么去了?”
她捂着耳朵躲闪着来往的车流,“妈,我有急事,没来得及回家告诉你,连夜就赶过来了,这几天一直在忙着,等到忙完了就回去,而且……”
犹豫了一下,她勾唇笑了,“不是我一个人回去,会给你带回去一个你期待已久的高大上的女婿。”
“哦,这么说你这次是和他一起去的?”
老妈疑惑的问着,停顿了片刻不放心的追问道,“你了解他吗?怎么认识的?他家庭情况怎么样?性格好吗?姗姗啊,你思想单纯,总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我担心你上当受骗。”
“哎哟,妈,您想什么呢?您生出来的女儿能傻到那种地步吗?好了好了,我要挂电话了,您注意身体,您好了,我才好,才能给您带回去满意的人。”
姗姗一叠声安慰着,挂断了通话。
他回来了?今天挺早的。
路过停车场,看到他的车,她心中一阵雀跃,轻快回到了房间。
隔壁,门没反锁,她迟疑了一下,推门走了进去。
刚刚踏进玄关处,谈话声投入了耳中。
“乔翊,不是我说你,你说你值得吗?你仔细想一想,天宇集团是你奋斗五年的结果,投入了你之前所有的积蓄,可以说你的身家性命都在里面,可如今,因为离婚,半个公司都要拱手送人,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你难道不清楚吗?”
陌生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痛惜和谴责。
离婚?
什么意思?
姗姗如五雷轰顶,站住了脚步,怔怔的听着。
“思明,我们认识合作这么多年,你该了解我,三年前我和她就已经分居,谈论离婚问题,至于为什么你也该清楚。和姗姗没有任何关系。如今迫使我下定决心办理手续,是因为我爱上了姗姗,我必须给她一个家庭一个身份。至于公司,只不过是身外之物,能破就能立。”
乔翊的声音有些嘶哑,继而是一阵咳嗽。
空气里飘过几缕烟丝的味道。
他在抽烟。
姗姗心中一疼,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从不抽烟的。
原来他是有家庭的。
这个事实敲打在她的耳膜上,她往后倒退了一步,靠在了墙壁上。
“我知道你的本领,你能够在另一个十年内重新起步,从零开始,我从不怀疑你的能力,可是乔翊,你觉得这样做值得吗?为了一个女人,你……”
思明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痛惜。
“好,暂且不说你付出了多少,单单说公司的员工,跟着你做了这么多年,一下子公司要倒闭,多少人能承受得了?往日合作的客户该何去何从?”
“别说了,这几天人大的几个同学都在劝我,我决心已定,不会改变。”
乔翊掐灭了手中的烟蒂,拿起了手机,“只要肯办手续,我答应她所有的条件。”
“你啊你,我真的不理解,你平时目不斜视,对女人简直是视若无睹,我当时还纳闷,你怎么就不动心呢?谁知道你一旦喜欢上,竟然如此的不顾一切,好,我不劝你了,一切你自己做主。”
思明叹了口气,惋惜着。
姗姗悄然退了出来,回到卧室里,心思若潮涌。
若爱带上了沉重的条件附加,会变得沉重,最终无法呼吸,窒息而亡。
她不需要他为她牺牲,因为她早就说过,不会做他的软肋。爱他,就要做他坚实的后盾,温柔的为他撑起一片轻松地天空。
10
整个下午,她都在房间里,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客人走了来,来了走,络绎不绝。
直到暮色犹如轻纱笼罩而下,一豆灯光在角落里点亮,宛若天边晶莹亮泽的北极星,照亮了一角小小的天空。
“姗姗。”
乔翊出现在门口,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嗯,我一直在等你,看我准备了什么?”
她走出来,握住他的手,拉着一起走进客厅中。
不大的空间里,一张小小的长方形桌子,烛光摇曳,透出火红的光芒,一支玫瑰散发着醇厚的香气,简单的两个家常菜摆放在桌上,俨然是居家过日子的情调。
“我去厨房准备了这些,手艺不精,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她谦虚说着,推着他到了桌旁。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他转身握住了她的胳膊,低头注视着她脸上的红晕,柔情浮动。
她显然化了淡妆,身上的连衣裙恰到好处的勾勒出身体完美的曲线,优雅到极致。
这样的她,对于他而言,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我知道你喜欢。”她嗔怪的瞪着他,“可我还是希望能做到最好。快坐下尝尝。”推了推他,二人相对而坐,聊天吃饭。
“再有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去了。想家了吧?”
隔着桌子,他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揉捏着,透着爱恋。
“没有,你尽管办事,什么时候结束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她温柔的反握住他的手,五指交叉,内心泛起苦涩。
“我清楚,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男人来自火星,付出尊重,女人来自金星,给予感谢,姗姗,我不要你感谢,只要你开心,幸福就好。”
他起身,过来,把她拉入怀里,勾住了她的腰,温柔的声音,宛若黑夜里朦胧的云朵,催人入眠。
可她,心里在流泪。
“乔,我倒是觉得男人来自土星,带来的是满满的幸福,女人感觉到的幸福,而女人来自水星,要有海纳百川的宽容,承托给男人的不仅仅是理解,尊重,期待和祝福,更要有很多很多。”
她仰脸看着他,看着他在灯光下越发迷人的脸,这一刻,她想把他牢牢记入心间。
“姗姗,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把她全部纳入了怀里,深深的拥抱着,用力的拥抱着。
这一刻,他告诉自己,永不放手。
被嵌入的力量透过骨骼传来,姗姗闭上眼睛,感受着来自于他的温柔和爱意。
黑夜漫漫,长灯萤萤,情深切切,心怅然,若天边流云,无助无依。
“姗姗,从现在开始,我们彼此爱着对方,不离不弃,行吗?”许久,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热气吹送着,留下记忆。
“好,我答应你。”
她抑制着哽咽,把脑袋深深埋入他的胸前,泪水洒落在他的衬衣上,熟悉的干爽的气息扑打着,若热浪滚滚,灼烧着她的神经。
“对了,我准备的还有酒呢,知道你不喝酒,可今晚我和你一起喝。”
竭力稳定住情绪,她挣脱开他的怀抱,回身拿出一瓶红酒,斟满了两杯,捧着酒杯站在他面前,她的眸中,如酒如醇,含情脉脉。
“我喝,一起喝。”
他定定注视着她,接过酒杯。
啪!
轻轻的碰撞,在空气中裂开,回荡在温情缭绕的房间里,桌上的玫瑰,悄然绽放着,如丝绒一般的花瓣写满了小小的爱语。
黎明降临在这个城市,冲破天边的雾霭,阳光再次洒落在大地上,行道树的影子被拉长了,投下浓重的阴凉。
飞机冲上云霄的刹那,姗姗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遏制,若洪水泛滥而出。
昨夜,她灌醉了他,翻找出了他妻子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我喝醉了,需要你。
之后她连夜赶到了机场,等在候机大厅中,给他留言:今生能够遇到你,是缘分,可如果让你失去半壁江山和我在一起,我不同意。
身边白云朵朵,宛若大团大团的棉絮擦肩而过,吸附着她缤纷落下的泪水。
心痛的感觉,原来如此真实。
家的城市,只是一个中转站,她会只身到另一个城市,就算是逃避,也要离开。爱他,不一定拥有,分手,需要一千个理由,可现在,只有两个字:爱他。
人生中,来往过客,数不胜数,和他,属于过客吗?
哭累了,她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朦胧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
过客,匆匆
车来车往
交换着不停闪烁的时间表
步履匆匆
伴随着行李箱拖过地面的回声
抬头,一个眼神的交汇
错过,我们只是旅程中的交融
是过客,就会匆匆
日出日落
推送着朝与暮的更替
平平淡淡
日子如滴水过沙漏,无声无息
陌生,熟悉,远离……
有多少身影留在记忆的站驿?
曾经想,握住你的手
十指相扣的刹那,时间凝滞
谁知,谁知,变故迷离
手空的时刻,心痛难抑
原来,你也只不过是我人生的过客
那绚烂的记忆里
是我如风追寻的梦呓
希望来生,牵手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