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因为茶的苦味,打小就不喜欢喝茶,更不懂品茶。大山里走出的孩子,喜欢的是甘甜的泉水,渴了,随手拿一瓢,大口大口的牛饮,才觉得过瘾!小时候每天都要到家门口的一座古庙前挑几担从地下冒出的泉涌水,那汪泉水冬暖夏凉、甘洌清甜,绝对纯天然的四季最佳饮品。不过也带来后遗症,离开家乡后,无论走到哪,总觉得水不好喝,水土不服的症状明显。
最早接触茶,是家乡的擂茶。七、八十年代的赣南山区,能喝到擂茶,基本上也是有贵客或喜事了。作擂茶比拼的是体力和耐力,擂者坐下,双腿夹住一个陶制的擂钵(内壁有纹路的擂茶陶盆),抓一把绿茶放入钵内,握一根半米长的擂棍,频频舂捣、旋转,边擂边不断地给擂钵内添些芝麻、花生仁。擂成粉末后,条件差加一点盐,条件好加点糖,用滚烫的开水冲泡即成。喝擂茶一要趁热,二要慢咽,只有这样才会有“九曲回肠,心旷神怡”之感。在我的记忆里,擂茶是一种介于汤水和糊糊类的食物,既解渴,又充饥!据说擂茶又名三生汤,是一种客家特色食品。主要流传于赣南的于都、瑞金、兴国等地,其味格外浓郁、绵长……有解毒的功效,既可作食用,又可作药用;又一说,擂茶源于中原,盛于长江中下游,这些都是后话。
上了大学,来到了一所大街小巷遍布茶馆的城市--成都,这是一座世界著名的慢城,茶馆里永远是人满为患。或许是一种诱惑,或许是一种释放,有时是主动,有时也是身不由己,不知不觉自己就融化进了其中。现在回想,大学里绝大部分的课余时间都是在茶馆度过的,不过真心不是为喝茶、品茶,去了那么多茶馆、耗费了那么多时间,我对茶还是一无所知,常常免费的茶水我不要,要老板送一杯白开水。现在想来在茶馆里大多是为释放自己无法安置的青春,比如当年流行的香港武打剧,基本上都是在茶馆一场不拉看下来的,还交了一帮“看猛片”的狐朋狗友相互帮忙抢座。时间久了,慢慢发现在这座城市,本地人上茶馆是一种生活方式,似乎除了家庭,茶馆就成了唯一寄生的所在,就犹如广东人喝茶。难得去过几次广州,朋友从不请我吃饭,总是让我去“叹茶”,这茶基本上每次都要从早叹到晚,不过虽为叹茶,只是用茶漱漱口而已,茶同样不是主角。有个茶楼的一副对联我记得很深:为名忙,为利忙,忙中偷闲,饮杯茶去;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拿壶酒来。或许比较准确或形象地描述了广东人喝茶的意境。据说,正宗广州本地人请客,都是上茶楼居多,茶楼里各种名点小吃,应有尽有,才代表了广州“食不厌精”的饮食文化,也是广东人一种通常的社交方式。
真正开始喝点茶,却是在上海的茶馆。交大校园旁边的小巷有座三层的小茶楼,读研时,有一位学长带我来的这。茶楼装修并不奢华,但颇有韵味。它没有成都和广州茶楼的热闹和喧嚣,非常的幽静、雅致,喝茶的人们也都是低声交谈,生怕破坏了这氛围!坐在茶台旁,静神观看杯中那沉浮的茶叶,看着茶叶在杯中上下翻腾,茶色由浅变深、飘出淡淡清香,深吸沁人肺腑。忽然觉得茶也有它的可爱之处,啜一口,细细的品味着茶味的苦涩,慢慢觉得其中也有丝丝的甘甜。学长说:茶如人生,第一道茶苦如生命,第二道茶香如爱情,第三道茶淡如清风。一杯清茶,三味一生,人的一生宛若一片茶叶,或早或晚要溶入这纷纭变化的大千世界。人生如茶,多一片或浓,少一片或淡,无论是浓烈或者清淡,都要去细细的品味,苦乐都是滋味。我在上海打拼了十多年,才明白了这个道理。有空我们常来坐坐,茶比酒好,茶让人活得清醒!
一片茶叶,看起来是那样细小、纤弱,那样的无足轻重,却又是那样的妙不可言。人生在世,总想争个高低之分,成败得失,殊不知高与低,成与败,都是人生的滋味,酸甜苦辣尽在其中。学长品茶,品的也是人生,在此我们常常小聚,淡淡的一丝香甜,柔柔的一缕心音,暖暖的一份真情,那份幽香,那份清醇,那份淡雅,都在默默地品味之中,我感受到了茶味人生。后来我虽没有学长那样嗜茶,更没学会品茶,但心情烦闷浮躁的时候,也会把盏一杯香茗,任丝丝幽香冲淡浮尘,沉淀思绪,让其香润泽心灵,让其味超尘脱俗。我甚至在家里还备上了一整套冲茶、泡茶的功夫茶具,茶可独酌,也宜共饮。古人讲究以茶会友,老友相聚,沏茶小憩,谈笑品饮,不亦乐乎!也让大家体验到在这个繁杂的世界,除了一日三餐的生活压力和责任,还有诗意和远方。
人的一生其实真正值得我们为之追求与向往的东西可能很简单,也许,就是一份真情,一段记忆,一杯香茗。你来,不管何时,我在这泡壶好茶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