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家蛊话之——青钱树下的老人

　　解放初期的一个夏夜，在一棵老青钱柳树下，亭子里坐着一位乘凉的老人，老人手里抱着一把小茶壶，壶里泡着一种乡茶，叫青钱柳。听人说，这种茶产自湘西一带，乡下人有的地方管它叫“摇钱树”。这树是一种高大落叶乔木，一般能长出二三十米那么高，花期在每年农历的四五月，叶革质，为单数羽状复叶。

　　这晚，夜里很静，轻风抚过老人的胡须，一群孩子正在认真的听着这位老人讲着一个故事。老人抽了半口烟，回忆起在解放前，有一个卖木炭的挑夫，年年冬天都上这一带来做买卖。可就在有一年大冬天里，他和往年一样来到这个村寨，蹲在这棵老青钱柳树下，遇人就挨个的问，您家要木炭吗？可谁知那天傍午，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这位挑夫挛缩着身子，蹲在那儿被冻的四肢直哆嗦，眼下却没见村里任何人去挽他入屋取暖。眼看那雪越下越大，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他的头发染白了，只剩下他那双如窟窿一般深陷的眼睛盯着远方。这时候，走来了一个瘦小的女子，送了他一把破雨伞。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大风把这位挑夫手中的破雨伞吹走了，他急忙紧跟着就往那风吹的方向跑，可不一会儿，那破雨伞却被狂风吹得不见了踪影，他不得不转身又走了回来。当他回到原来的地方，竟然发现自己的木炭和刚才那个送雨伞的女子不见了，他心想，这个消失的女子莫非就是偷他木炭的贼。后来他越想越不对劲，干脆就蹲在那儿等，他等呀等呀，却再也没有等到刚才那个女子，自个倒是被活活的冻死在了那雪地里……

　　这位老人讲到这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喝了一口茶，这时候有一个孩子就问，那个卖木炭的爷爷怎么不回家呢？老人只是笑了笑跟孩子们说，也许他没有家，谁也不知道他的家在哪儿？老人望着亭前的这棵老青钱柳树，静静的靠在一把木椅上，半天都没有说话。也许他心里在想，如果有人能挽留那个卖木炭的挑夫进屋取暖，哪怕是小坐一会，他也就不至于被活活冻死在那儿。可令人想不明白的是，怎么一个卖木炭的人还会被活活冻死，听之又会有人相信吗？

　　老人这时候正闭目养神，孩子们也就没有再往下打扰。老人渐渐躺在那把木椅上入睡，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竟然梦见了刚才故事里的那个挑夫，可那人又和老人年轻的时候所见的模样又有点不一样，他不仅留着清朝时期的一根长辫子，还穿了一身官服。这一天，有一个叫花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挡住了这位大人轿子的去路。这叫花子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自言自语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身上还穿的破破烂烂的。这位做官的大人坐在轿子里听闻有人挡道，显然十分愤怒，只见那走在前面开道的一个士卒两眼露出凶目怒斥道，见了大人还不滚开，你想找死呀！谁知那叫花子不但不让道，反而还坐在那儿撒起气来，这时坐在轿子里头的这位大人就开始发话了，前面是何人在胡闹啦？再敢撒野就格杀勿论！谁知这当官的大人话刚落下，就见前面的一个士卒从身上抽出一把大刀来，楞是向那叫花子的头颈部砍去，只见那血溅出丈来远，因此路上的行人纷纷被吓得四处逃窜。

　　这时候，老人被一个年轻男子从睡梦中推醒，亭前的这棵老青钱柳树随着一阵凉嗖嗖的夜风吹过，那树枝上的露水正好打湿了老人的眼眸，仿佛它也跟着老人一起流泪了，此刻，老人正准备回屋入睡，却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真是报应！报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