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

　　每天吃过午饭，我便顶着烈日，徜徉在单位门前的两块大草坪上，看蓝天白云、繁花似锦、绿树成荫，间或有几个穿着红色或蓝色工装的工友穿梭在草坪中间的小道上，或赏景、或驻足谈天，偶尔会有几只鸟儿在头顶盘旋而过，发出啾啾唧唧的声音，令人赏心悦目，流连忘返。
　　然而，走在这片草坪中间，最让我感到惬意的还是生长在草坪中间的树。围着草坪四周一字排开的是一棵棵挺拔的梧桐树，长得郁郁葱葱，笔挺的树干、硕大的树冠，像整齐列队的哨兵一样，迎送着来来往往的人，守护着一方平安。在草坪中间小道旁分别是一些玉兰树、紫叶李、白皮松，草坪中间还零星的生长着樱花、木槿等一些知名的、不知名的树。到了春天，万物萌发，这些树也不甘落后，玉兰花婀娜多姿、影影绰绰，紫叶李花星星点点、欲说还休，白皮松苍劲挺拔、郁郁葱葱，樱花花团锦簇、赤诚热烈，争着吐露心事、诉说风情，在刺玫、连翘、迎春花的烘托下，花香四溢、更显妩媚动人，蜜蜂、蝴蝶成群结队、嘤嘤嗡嗡，上下翻滚、好不热闹。春天过后，繁华褪去，鸟儿倦了、蜂蝶疲了，也就退了。只有这些树，依然挺拔庄重，枝干伸上蓝天，索取浓荫绿意、把握阳光希望，树根深深地扎在地下，盘踞大地、抓住泥土，给人以生命的厚重、不屈和守望，即使在凋零的秋天、大雪纷飞的寒冬也初心不改、容颜不换。就是这些树，始终以树的形象屹立在我心中，我想，这也是我独爱徜徉于这片草地中间的原因吧。
　　我来自西北农村，树自然是我生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小时候，屋前院后长满了白杨树、榆树、杏树、梨树，到了夏天爬树捣鸟窝、摘榆钱，必然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时候不觉得是罪恶，一半是童真、一半是为了满足虚荣的胃。夜深人静的时候，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诡秘异常，联想起西游记中妖怪做法抓唐僧的情景，我只有深深地把头埋进了被窝，构筑起一座坚强的堡垒，在被窝里经历了恐惧、凄凉以后进入了梦乡。再到后来，大姐出阁，从邻乡移来了三棵枣树，夏有花香，秋有硕果，装点了小院，也勾起馋虫，巴巴得等到秋后，摘一个半红不熟的枣子塞进嘴里，了却一夏的愿望。还有田野里的柳树、沙枣树，柔软的柳条是我们头上的遮阳帽儿；沙枣花清香四溢、满室飘香。当然，那块贫瘠的土地上，不可能有今天我在城市看到的银杏、雪松、栾树等名贵树种，就像我斑驳的思想，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无助、通透着凄凉。
　　90年代末，国家大力提倡生态建设、退耕还林，农民植树造林的积极性空前高涨，我家也不例外。每到春秋两季，我便和母亲在自家的田埂沟渠边种树，挖坑、铲土、回填、浇水，棵棵白杨树，就这样被我和母亲定格在田埂上、沟渠边，定格在祖国西北的边陲上，每到春天，树枝迎风飘扬、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挥手致意、诉说着什么。
　　后来，我背井离乡，求学谋职、成家生子，偶尔回家，看到院子里的枣树已有碗口粗细，我欣喜异常，我忽略了我的树，但树回报给我的依然是绿意、浓荫、硕果。而我亲手栽种的那些树却变得依稀、渐渐模糊。只是在与母亲的聊天中得知，家乡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闲置的土地被翻整，种上了庄稼，连沟渠也寸土不让，这些树也无一幸免，惨遭屠戮，每到春天，狂风大作的时候，再也听不见树叶沙沙作响，取而代之的是漫天滚滚的黄沙。
　　这些，就是我生命之中的树，我生命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