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

关于永远

　　 在这本没有逻辑可言时光里，我从毫无记忆的幼年跳至了懵懂无知的童年，再又到了如今鲜衣怒马的少年。然而时光却从未教会我什么，给予我什么。相反的，他带走了好多。他总是走在前面，遇到前路的人，就轰轰烈烈地从前方路人的身上碾压过去，惨烈而自然。有了前车之鉴之后，所以，我聪明地循着他的脚步，小心地跟着，生怕他哪天一个不小心看到后面小小的我。但至于他真的有没有没看见我，我不知道。但我真的看见了他。我看着他穿过摇摆的树梢留下一圈圈的轮，划过慈祥的面庞刻下一道道的纹，钻过曾经的乌丝染下一条条的痕。感叹他一去不复返地决绝的背影，苍白无力地从不妄想牢牢抓住什么。

　　可是，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在那个傻傻的阿狸身上发现的。

　　 阿狸乘着镇上的巴士出发，准备去永远站。他问过旅客，问过牧师，问过喝拿铁的飞行员，没有一个人告诉他永远站在哪里。只有那个一口气喝完一杯拿铁的飞行员说：“永远就是永远也不可能有永远！”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感触，但我看到这是有些心疼的，有些害怕这残忍的实话。就在我担心时，窗外的影子告诉了阿狸，永远站和时间站在一起，永远只是比时间多了一秒。这又是一个谜。但单纯的阿狸望着窗外，守着时间站的到来。半路上，阿狸心爱的桃子来了，她也告诉阿狸，即使是漂亮的星星也是会消亡的。这个世界不存在永远，它只存在童话故事的结局“王子和公主永远幸福快乐的在一起”。回到亮着暖灯，弥漫鲫鱼汤香味的家中，阿狸告诉了阿狸妈妈今天的收获--明白这个世界没有永远。阿狸妈妈笑着说，有喔，妈妈永远爱你。画面就定格在阿狸妈妈那张暖暖的笑着的有些模糊的脸上。至此，戛然而止。

    

　　原来，世上依旧存在时光带不走的——那些不需要我筋疲力竭地守候着的、永恒的情感。那一天，终于，与依附在眼睫上的泪珠一同落下的，还有心头的那块沉甸甸的巨石。如释重负般的，任自己仰面摔倒在小床上，凹陷一片，狂喜的浮沉在黑夜的传说中。

　　在那一刻，我第一次恍惚间听到了时光的絮语，他说：“带走的越多，剩下的越珍贵。”

关于梦想

　　 在午后的温软轻盈如水的阳光下，一个人搬一把木椅，端一杯绿茶，时不时轻啜一小口。就这样，足矣消磨着你无法感知尽头的时光了。我独自安静的坐在那儿，怀念以前怎样怎样的时光，如何如何的刻苦。可又怎么样呢？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忘掉高三的黑与夜，但在高考完的第三天，我便不记得雀巢咖啡的滋味了。只知道有氤氲沁香的水汽曾伴我醒来。一考完，我通宵了两宿，颠倒了黑白，忽略了城市。只是任自己玩，哪怕越玩越空虚，哪怕手足无措，我也不肯停止。如今，我再也记不得那段岁月静好的读书时光了。他早已被我抛弃。但我却依旧留着留有我笔迹的试卷，有黑色的，有蓝色的，有比蓝色还重要的红色的笔迹。要做一个有始有终的酸文人呐。我连自己都会嘲笑，满足我那可悲的负罪感。

　　一拍脑袋，我又被打回现实，就这样结束了联想。我回到了这百无聊赖的尘世，轻凝这柔软的灰尘，在阳光与空气的罅隙里飞舞，晶莹如点点灵光。好久，目不转睛得让人热泪盈眶。耳旁有过飞鸟破鸣的叫声，抬头望向天空，却是毫无翅膀飞过的痕迹。我重新捧起那杯绿茶，低头，浅啜，再去寻找一份能令我沉陷的情感。无神的眼眸探进了一潭绿，在那白色杯具的反光，泛着幽雅朦胧的透绿。小小的一丛，映射在眼瞳里，仿若盛开的一小朵绿色的花儿。怔怔地发呆，伏首间，唇舌中已噙了抹苦涩，微微的笑着。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微笑，它成为了我的一副表情，失去了所有的真诚。我总会陷入莫名其妙的思想漩涡，比如，写到这，我想起了那些因为中风，面部抽搐嘴角直流光滑白色细线的人。他们不会说话，但总是努力微笑，尽管怪异无比。我的微笑也是这么的怪异吧，不知觉的摸上自己的唇角。却又是弯斜的。就这样，我的时光又过去了，悄无声息。微抬手，瞧那刺眼的伤疤也已褪去，只留下一道黯淡的痕。都是这样的，没有声息。

　　这就是时光，逃避不了，抗拒不了，躲也一时，笑也一时。他名为神圣，实为魔鬼，残忍无声地吞噬你的青春，你的生活，你的世界。我能做的，就是端起那杯茶，对着西下残落如血的太阳微笑，看，一天又过去了。背转身伸一个猫一样的的懒腰，空留下一地阴影。

   

　　 轻悄的，我听到了那漫不经心的、似嘲讽又似可怜般的叹息：“……树木、花草，你们吃掉他们身上额外的甜和重量，吃掉储在果壳里的阳光、养分……你们以新鲜的死亡为祭，来换取新鲜的生命！多么的高尚……悲天悯人的……情怀。”我愕然的沉默，猛地起身想寻找声音的主人，却只是空余我一人，一椅，一杯冒着白气袅袅的茶。“是你吗，是你吗？！”我急切地问道。“是或不是，那重要吗？你不是早已有了答案吗？”那句话从高高的天空砸到我的身上，连同我自己那无力的话语一起，生疼，生疼地。我知道，对，我现在才知道。在这骨感十足的城市里，我们依旧要努力地梦想着，活着。

关于静闹

　　我喜欢清冷的晨。

　　漫步于空旷的林阴道，偶尔调皮地跳过从叶间细缝里倾斜下的光的碎片。或是那清芒的曙光，或是那晕黄的灯光，在冷的冬晨与秋暝时，不会给人温暖但会让人向往，追逐。一次又一次地，我迈着轻慢的步伐走过那笔直宽敞而又孤单的平坂坡，长长的，通向我的学校。我多么希望是永不见尽头的啊！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会越过一道道拉长的树影，转弯，继续走向熟悉而陌生的此方。又快到出口了，我总是会快速地冲过那光与影的交界处。那一刹那，仿若穿梭了时光，回到往昔的大榕树下。在高高的、站成一排的、卫兵似的榕树下，蹲坐着一个小女孩，环抱着膝，依偎着书包，紧挨着树，睡。任那明亮的光斑在身上点缀，不知是置之不理还是毫无知觉。在那段尘封的时光里，在那段被忽视的时光里，我常在想我错过了什么？是快乐的忘乎所以，亦或是悲伤的不闻世事？不管怎样，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跟着他，跟着他。就这样，那个在榕树下安静睡着了的小女孩被我抛弃在了身后，再也找不回来了。因为我在不顾一切的向前奔跑，一路丢失一路寻找，却最终只能说一句“明天，你好。”

 

　　穿透树叶的晨风沙沙作响，带来的声音实在让人感伤，如同时光的口吻永远带着一种本来就是如此的淡然，淡然得残忍。这一次他说：“因为不可驾驭，因而要铭记。”

　　我也喜欢欢闹的夜。

　　在搁浅的晨光中是少人的清静，在迷蒙的夜色下是挠人的喧嚣。截然不同的两种事物，却带来同一种情感：孤单。无人作陪，无可倾诉。晨风中是一片寂寥的树影和木叶，枯竭了你的想象，最终也只有明白你只有一个人。自说自话。晚灯里是一群永远欢闹，却又不知道闹什么的人。最少，是我不知道。我在发现，即使是在一片欢腾的人群中，有时，我仍然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大笑，无形间都不停地在你眼前在你耳旁，扩大，回放。仿若回格的动画、山谷的余音在你眼眸，耳膜，深处回荡。直到我退出。你慢慢发现，其实，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你的离开，没有你也很美好。你的存在可有可无。再不幸一点，你又发现了：不论在哪，都有一种叫孤单的情感笼罩着你。

　　要知道时光总在切割昼与夜，而我们也都是伴随着这样的切割一点点长大的，然后一点点明白深埋在每个人骨血里的哀伤，无法触碰。在陌生的城市，在黑夜的某个不起眼的墙角，无声地坐在那儿的我，时常思念着远方的熟悉的面孔。那是一群与我流着相同颜色血液的人。要知道，在无垠的夜色下，当你想到，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有和自己血管流淌同一样血液的人，那是怎样的一种温暖和归属。隐隐约约的，从内心生出一根线，拉扯得心疼，那叫牵挂。如同是在狂躁雨夜中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绝望之余，踉跄地远看着湛黑的夜空湛黑的水，连成了一片，回首发觉有人为它点了盏如豆的灯，摇晃而充满着归宁。

关于终始

　　 “好了，自我安慰也该结束了。”我破碎的思绪伴随着一声嗤笑瞬间凝聚，时光以他一贯冷漠而睿智的口吻说道：“你该知道的，除了我会永远陪在你身旁，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陪你到永远。你一生中的雪，没有人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生命的角落，孤独地过冬……你也绝不例外！”似亲昵更似提醒，供无聊时调剂的玩具怎么能背离主人呢？告诫我至死也不要想逃脱他的禁锢，这是我的宿命。

　　 第一次生出了勇气反驳。我激愤得不住颤抖，是害怕也是被逼迫出来的怨恨。我紧捏着早已变形的衣带给予自己勇气，告诉自己支撑下去，“是的，你是对的！可是，就算没有谁能陪我到永远，但不代表只有你能！别忘了，你也有带不走的挫败。”说完我暗暗得意，这是他有始的哑口无言，要知道在与他的交往中，我从未占过上风。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点也谈不上久。时光慵懒的嗓音幽幽响起，“呵”，显得那么从容，让我心虚。“我的挫败？这一次，是我太小瞧人类的情感了，但无论如何，作为人之子的你们，总会发现自己的幼嫩的。”我似乎都看到了他唇上噙着的哂笑，笃定而自信。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人之子”的我们？我呆站着思考。许久，久到我以为他已走了的时候，我猛然间顿悟。却不想，我的不可置信，我的惊慌失措，我的诧异无奈，都被他看在了眼里。他在等着看我那丰富的表情，供他能酣畅淋漓大笑地离开。“你真的很傻很天真……”

　　

　　 以手掩面，告诉自己决计不能哭，不可以难过，可以做到的……但我还是发现了滚烫的泪水溢出手心，偌大的楼房里只有我一个人，在高高的俯瞰这个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的孩子。

    

　　 我已明白了，那你呢，你明白吗，这只是一个关于轮回的秘密，有始有终，却总不能轻盈的释怀。只是一个关于孤单小孩的呓语，单纯地想说给人听的故事，无关风月，无关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