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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举贤

  • 小说:成蹊
  • 作者:成蹊
  • 更新: 2017-07-10 17:10
  • 字数: 2921字
  • 人气: 66

  1998年07月28日,老屋村。
  “西西,你想不想去县里读书?”李爸爸看着拿着遥控盯着电视的儿子。
  “我一个人?”李成蹊放下遥控,将视线转向放假以来第一次出现的父亲。
  “我会去看你的。”李爸爸略有些尴尬地说。也不能全怪他,他实在忙。
  “古柯也挺好的。”与其在陌生的环境,还不如呆在古柯呢,至少还有熟悉的伙伴。
  “我先找安子去玩了。”李成蹊关了电视,没有看父亲就出了门。
  李爸爸是个被时代眷顾的人,没读过什么书,早早出门打工,长了不少见识,也攒了不少钱,正好赶上古柯的矿洞私有化,聚了一个村的人一起投资,当年老光棍一条,也不怕失去什么,干脆就把他老子给他攒的老婆本一拿,倒成了投资最多的人。十来年过去,当年百八十万的矿现在涨了不少,李爸爸工也不去打了,专心管理,人忙了,肚子大了,腰包鼓了。
  李成蹊在房子间穿梭,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安子家。门是开的,他直接走进了安子的房间,果然见安子仰头躺在床上。“安子哎,一起打游戏?”安子转过身来,是一个俊逸的小伙子,十来岁的样子,已经很高了。“要得,在家都快长霉了。”安子坐起来说道,大夏天的,竹席都隔不住热气,李成蹊也坐在床上,被烫了一屁股。随手拿过枕头边的蒲扇,给自己扇会儿,给安子扇会儿。
  他们坐在小木凳上,在超级玛丽和魂斗罗上耗费一下午的时光。“安子,我老子问我想不想去城里读书,我说这儿挺好的。”李成蹊死死锁定住电视屏幕,其实这人呐,自己一个人也就随便玩玩了,两个人一起就要拼个我比你厉害了。“对啊,你别去啊,你走了我跟谁玩呀。”安子急忙说。安子大名叫李随安,是李成蹊当老师的爷爷给取的,他和李成蹊同岁,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得很。李成蹊的爸爸和李随安的爸爸是好哥们儿,李成蹊和李随安也是好哥们儿,两人一起上学,一起捣蛋,无聊时一起打游戏,时不时一起打个架切磋一下,都是家里的独苗,把彼此当成了亲兄弟。
  “咿呀。”门开了,打游戏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都没听到这细微的声音。“安子,你又在打游戏?”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吼道。“妈妈,这不是小西找我玩,大热天到外面去怕中暑嘛。”安子放下游戏柄,凑到女人身旁。“婶婶,是我让安子陪我打游戏的,您要怪就怪我吧。”李成蹊也站起来解释。“真的是这样?”女人摸摸安子的头,见安子使劲地点了点,脸上的怒色也消解了不少,把视线转向了李成蹊。“西崽,你今晚到我家吃饭吧。”“不了不了,我爸爸回来了,我回家吃。”虽然他也不知道他老子会不会呆在家吃晚饭。
  傍晚的时候,李成蹊和安子道了别,回到了自己家。他以为家里又是他孤零零一个人,没想到他老子还在,这不,厨房里传来富有节律的声音。走到客厅里,风扇还呼啦啦地鼓动着,桌上已经摆了两个菜了,还有一瓶酒。“西西,你回来了?”李爸爸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雄厚苍劲。“嗯,爸爸咱家今晚有客人吗?”李成蹊看着这架势,问道。“没啊,就咱爷俩。”李爸爸的声音由远及近,李成蹊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端着两个菜走进来。李成蹊看爸爸放下碗就坐在沙发上,便去碗柜拿碗筷和酒杯。“杯子拿两个。”李爸爸当了多年的管理者,声音自带威严。李成蹊摆好碗筷,在爸爸的面前放了一个酒杯,拿着剩下的一个看着爸爸。“你的。”李爸爸微笑着说,眼角出现了几条褶子。
  李爸爸给成蹊倒了半杯酒,成蹊也看到了酒瓶上的茅台字样。“西西,你也要读初中了。爸爸都还没读过这么多书呢。”成蹊看着爸爸,有些不解。“你也是男子汉了。有些事爸爸也该跟你说了。”李爸爸又给自己斟了半杯。
  李爸爸今年四十二了,虽比同龄人看着要年轻,可还有可以见到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爸爸小学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一开始在外面收破烂,也是受尽了白眼,不容易啊。可是我不服气,不想灰溜溜地回到这里,当个普通的农民,让你爷爷看不起。我不能混得比你爷爷还差啊,一代总要比一代好,你也是,不管怎样,总要活得比我好看。”李爸爸握着成蹊的手,还没喝酒就吐露真言。李成蹊看着爸爸的面庞,还能窥见他年轻时的风华。“我尽力而为。”成蹊重重地点了下头。
  “西西啊,爸爸现在只有你和几个臭钱了。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像你的名字一样,找到自己的路。你想好好读书,那就好好读,读到博士也没问题,自己喜欢什么就学什么,爸爸还能撑到你学业有成。如果你想经商,爸爸还能给你点参考和起步资金。如果你想走仕途,爸爸虽然不同意,也不会阻拦你。”李爸爸拍拍成蹊的手,似乎想给他更多力量。
  “爸爸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爸爸这么多年来陪你的日子实在太少,希望你不要怪爸爸。”李爸爸握紧成蹊的手。
  成蹊看着有些陌生的爸爸,再一次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不会的,爸爸,虽然我不是你……”
“谁说你不是的,你就是爸爸的孩子,爸爸的希望。”李爸爸摸摸成蹊的头,眼神里充满了肯定。”
  “爸爸,谢谢,谢谢您。这么多年,您也辛苦了,我敬你一杯。”成蹊举起酒杯,一口灌入,辛辣的感觉充斥嘴巴和喉咙,第一次喝酒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四个菜,三杯酒,两个孤独的灵魂,一个特别的夜晚。李爸爸是个自制力很好的人,三杯酒之后就怎么也不让成蹊喝了,辛辣过去,便是沁人的醇香,足以让人回味良久。
  第二天的阳光透过窗户撒落在成蹊的身上,他睁开双眼,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阳光正好,内心温暖。他有种提笔的冲动,起身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信纸和钢笔,跟远方的朋友描述这大好时光。
  远方的李成蹊:
  展信佳!
  窗外的阳光此刻开得正好,突然想跟你说些什么。南方的暑假已过去近半,我的初中生活即将到来。古柯有点远,我准备读寄宿,可能一个礼拜才能回一次家了,不过到时候给你寄信就会简单很多吧。
  昨晚跟爸爸聊了很久,还喝了几杯酒。(嘻嘻,一开始喝真的觉得不怎么样,不过喝到后来觉得还挺好喝。)他写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妥,划掉了这两行,继续写下去。
  现在的生活多少有些无聊,最近在看你推荐的《人生》,我想等你的回信到达我手里的时候,《平凡的世界》应该也看得差不多了吧,到时一并告诉你我的感想好了。
  我的好哥们儿安子,他爷爷家又增了几条小狗,我很想养一条,可是我怕家里没人陪它,它也会孤独的。超级玛丽我玩到二十四关去了哦,怎么样,厉害吧。
  你上次问我我的梦想是什么,我想了很久,发现自己没有梦想,我既不想当科学家也不想当飞行员,不想当医生也不想当老师,我觉得梦想不是以后当什么,而是家人朋友能够常伴左右(如果还有你就更好了),有恰好的阳光,有舒适的小窝,还有条听话的狗。你的梦想呢?愿意和我分享吗?
  你平时喜欢干什么呢?像我就喜欢看电视,各种电视都看,当然我最喜欢看的还是动画片。电视像我的一个朋友,在我身边没有人的时候一直陪着我,从小到大。可惜最近没什么好看的,又不想出去,外面太晒了,只好窝在沙发里了。这个暑假都没有作业,实在难熬,有点想开学了。
  我现在能想到的就这么多,好了,愿信件带着我对你的思念早日去往你的身边。
  南方的李成蹊。1998年7月29日。
  他把信抄了一遍,一笔一画,又把信纸整整齐齐地折好,拿信封和邮票,包装好,准备自己去古柯寄信。他走出房门,去爸爸房里看一看,发现没有人,想必又去哪儿忙去了。他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味道还可以,他可是经验丰富的大厨。
  他坐着客车去了古柯,现在的古柯由于矿产开发而人来人往。他找到邮递员的家中,将信交给年轻的邮递员,开始等待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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