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曦一一四零年,南宫祈预设的终究发生了。
议会成员围坐朝阳殿圆桌,就漠北提出的二国联盟 ,众说纷纭。
“漠北与苍洲边境纷争多年,想必漠北此举,或真心实意!”一人语气坚定,却隐隐带着些许不安说道。
南宫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动机——他的妻子和女儿都生活在苍洲的边境,漠北频繁骚扰之地。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他比谁都急于平息战火。他想要和平,但他却没有去考虑漠北的意图或潜在的威胁。
她的眉头轻蹙,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他的愿望无可厚非,身为丈夫和父亲,想要保全家人的安全是人之常情,但如此急于求和,未免太过轻率。
近年来,奥亚大陆上,七国并立,纷争不断,混沌将至。
“大陆如今纷争不断,大战恐将爆发,苍洲恐怕难以独善其身。如今漠北提出联盟,想必也是为此做准备,此良机不可错失啊。”
此人面色紧张,言辞间眼神有几分闪烁。南宫忱觉得,他的立场并非出于深思熟虑,而是因为对战争的恐惧。
“与漠北联盟确实可以获得其军事支持,加强本国的防御力量与安全保障,为休养生息增加时间。且二国联盟,可以提升影响力及话语权。”
“他国已经虎视眈眈,这着实是保障苍洲的长远之策。”
几人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南宫忱的眼眸微微阴沉,神情中透着一丝冷静与克制的思索。她的视线在议会中扫过,尽管表面上她仍保持着优雅的姿态,但不知其他人是否能察觉到她眼中那一丝无法克制的冷冽的光芒。
南宫忱心中暗自冷笑。战争的确令人恐惧,但在国家大事面前,不能仅仅因为个人的畏惧而做出决定。漠北并不会因为苍洲的示弱求和而停下步伐,反而会视其为软弱可欺的信号,进一步压迫苍洲。
原为漠北人的秦洛和秦桑一直沉默,自知这场讨论是对于他们来说的敏感话题。
兽族白虎部落卡斯•安娜坐在位子上,银白的短发闪烁着清冷的光芒。她露出獠牙,发出“滋滋”的声音,眉间的银色纹路皱了皱,冰蓝如霜的眼睛锐利地盯着桌上地图的漠北,后将锋利的爪子重重拍向地图,接过了话题:“漠北与苍洲斗争多年,事情可以追溯到五百年前的北境先锋,哪里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
木林森缓缓点了点头,神色庄重,语气如同他那苍老的外表般苍老而沉稳:“若是苍洲与漠北联盟,他国定提高警觉。此举,实则挑起战争!”
“同意与漠北联盟的提案,确实能够暂时换取一些休养生息的时间。然而,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可一旦我们与漠北联手,他国对漠北的仇视和敌意,必然转嫁到苍洲身上。为了短暂的和平,反而会为将来的孤立种下隐患。”扶苏稍稍停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冽,“若战争真的开始,苍洲卷入漠北的军事行动,到时在奥亚大陆上孤立无援,便再无回旋余地了。”
大殿内不少议员神色凝重,一位议员随即附和道:“是啊是啊,以漠北的行事作风,仇人可多啊。我们若与他们结盟,定会引来无数敌对势力。”
另一人紧接着说道:“更何况,苍洲的民众早对漠北心怀敌意,若贸然联盟,民心必定不稳。到时候,不仅可能引发反对声浪,还很有可能导致民乱。”
议会内一片低语,大家开始在这一问题上陷入更深的忧虑。有人感到忧心忡忡,觉得与漠北结盟无异于引火烧身;但也有议员并不完全认同,站起身提出了反对意见:“可若是不同意此提案,漠北对苍洲的侵略更为放肆,民众照样会产生不满情绪。待彼时,我们不仅要面对外敌,还要承受民心的动摇,内忧而外患!
他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些许焦虑道:“更何况,待战争在奥亚大陆全面爆发,苍洲势必迅速成为漠北的侵略目标。我们若不主动采取措施,将可能在战争中彻底失去主动权。”
议会再次陷入激烈的争论与讨论,双方的观点都让人难以忽视。
南宫忱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中却不免生出一丝伤感。结盟与否,都是一场艰难的抉择。她的手指轻轻捏住袖口,内心的思绪像池中的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开来。她心中很清楚,这不仅仅是一次策略的选择,而是一场关乎苍洲生死存亡的未来命运,以及奥亚大陆上的大局势的抉择。无论怎么选,都必然会带来巨大的代价。南宫忱抬头看着议会中的那些争论者,眼中流露出几分无奈与惆怅。
坐在王上旁边的哈罗德此时按耐不住了,猛地拍桌而起,拔出大刀,声若巨雷:“我操他娘的漠北,何必再浪费时间讨论!前也不是,后也不是。敌人就在眼前,直接立即发兵攻打!”他转身对国王说:“王上,臣愿领兵,打得那漠北老儿屁滚尿流!”哈罗德身长九尺,光发长须,势如奔马。
大家听到他的豪言壮语一时间都沸腾起来,厅内气氛瞬间被点燃。
漠北老儿确实老,他可是神曦四三五年漠北的建立者,一直统治着漠北知道如今。苍洲已从开国王上南宫天翊那改朝换代,上一代如今唯一剩下的,只有木林森。他曾在开国之初辅佐南宫天翊,见证了苍洲的建国、扩张,战乱。木林森的存在早已超越了普通的灵虚学府教授或议会成员的身份,他代表着苍洲数百年间的积淀与智慧,象征着那个遥远而伟大的过去。苍洲的学子和议会成员们,提到木林森之时,无不怀着尊重与敬畏。
“哈罗德,冷静、冷静。”苍洲王南宫祈也略微激动,连忙起身。三十九岁的年轻帝王锐意进取,也带着一丝历经风霜后的沉稳。他身着一件简单的背心,结实的手臂肌肉线条在光线下清晰可见,棕色皮肤上还有几条金色的纹路散发着光泽。他高大健硕的身姿充满力量感,一头金发如同烈日闪耀,眉宇间也透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果敢与自信。
“这不仅仅是勇气的较量,每一步都需要深思熟虑,或许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王上边坐下边摊开双手,示意大家继续讨论。
哈罗德浑身迫不及待的气势有所收敛;他不耐烦地坐下,将大刀“啪”地一声重重地放在桌上。
大殿里人们低声讨论了起来,交换意见后,哈罗德的女儿,精灵族射手维尔•塔隆提出:“若是与他国联盟,主张共同抵抗漠北呢。”
安娜思考片刻后道:“漠北的行事作风,其余五国应该不会选择站他们那一边。可联盟需要多国的默契和联盟。目前各国之间的信任度、合作意愿都远远不足。”
秦洛一直一言不发。她端坐于女王位子之上,如湖泊一般的蓝色眼眸微微看着下方,手自然的放在大腿上,时不时轻柔地摆弄一下垂到手边的柔顺黑色长发。她轻轻瞟了南宫祈几眼,见祈在王座上身姿庄重,背部挺直,肩膀放松而自然地下垂,并没有过多的动作;直垂的睫毛将金黄的眸子略挡住,也看不出过多的神情。在大家眼里,南宫祈散发着帝王之气,沉稳而略有侵略性,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但只有她能从祈相较于平常略微急促沉闷的呼吸中感觉到,祈是有几分气愤的。这几分气愤,兴许是因为漠北屡次三番挑起各国纷争,兴许是因为大陆上战争仿佛不可避免的趋势,兴许是因为自己一直的梦想和目标是建立一个国泰民安的苍洲,兴许是因为,如今苍洲议会内部有两个漠北人……
凯尔单手微微撑着下颚,低垂着眼,看着桌上的维鲁姆纸卷轴。他的棕色的短发并未打理而略显散漫,轻轻摆弄着手中的笔,再揉了揉太阳穴,道:“再者,以苍洲的武力在复杂多变的局势中,或处于被动状态。”
木林森手臂上的木枝轻轻蠕动,顺着指尖向前伸去。他轻叹一口气,道:“是与漠北联盟,待漠北击破他国后,最后一个死呢?还是在战争发起后,不知何时被邻国击破,或是本国内部起义而死呢?”
凯尔拍了拍二朝老人的肩膀:“不用老是如此悲观嘛!老木!”
安娜撇了撇嘴,猛地抬眸道:“漠北老儿会第一个提出与苍洲联盟,怎么,是觉得我苍洲软弱可欺,一定会同意吗?我们可不缺有骨气的勇士!”
苍洲王沉思片刻,“我们是可以铁肩担道,凌云壮志,可是百姓呢。”
大殿内顿时无声。
“秦桑。”年轻的帝王端坐于圆桌的王座上,“你的意见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秦桑。
秦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尽量保持镇定。他向王上作揖,声音沉稳而清晰地说道:“王上,联盟的提案既有其潜在的优势,也面临诸多挑战。我们需在权衡利弊的同时,以长远的眼光来看待这一提案。”说完,缓缓坐回位置。
秦洛见祈的脸仿佛阴沉了下去,目光冷冷地扫视着朝堂上的每一个人。众人纷纷低着头,殿内死一般的寂静。片晌,王微微向后一靠,仿若带笑的语气道:“秦桑,你的一席话,真是一番勇敢谏言!”
秦桑如条件反射般将手置于胸前微微鞠躬,并未抬眸,“王上!臣之心,”他见王上没有打断,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日月可鉴!臣是漠北出生,但从少时起便跟着王上,生我养我的是苍洲!臣只希望......只希望尽我所能,保一方百姓,一方国土平安!”
“散会!”苍洲王利落起身,“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稍后再议。”随后离去。
秦洛跟了出来。
“祁,我和秦桑没有别的意思。”秦洛小跑跟上,“你知道的,我们虽是漠北的王室成员,可自小连父亲的面也没见过,对漠北也没有颇深的情感。”
王上还向前走着,没有回头。快到寝宫祁阳宫时,身后传来秦洛悲愤交加的声音:“如今这个局面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苍洲王缓慢停下了脚步,秦洛上前握住他的手,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们也很难受,战争不是任何人想要的。在这样的局面里,每个人都是受害者。请你相信我们好吗。我和秦桑对这件事情就不插手了,我们暂时退出议会好吗。”
“在漠北和苍洲之间,你会选择什么?”
秦洛略微顿了顿,脚腕上的铃铛在裙摆下发出沉闷的声音,她沉了沉肩,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种地步,那时的我会如何选择。就像,当年你并不是真的想杀凯瑟琳一样。”说到当年的五王夺冠,女王放轻了语气。
南宫祈将秦洛拉进祁阳宫的门,命侍从散后,道:“不要提我的姐姐!” 南宫祈讽刺地笑着,“怎么,你是想说,我和你,会像我和凯瑟琳一样对吗?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秦洛的嘴角微微颤抖着,“我是漠北的王姬,即使漠北有五十二位王姬,即使我连母亲是谁都不知道,连她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连见父亲的第一面都是在极乐之宴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时,但我还是漠北的王姬,我需要履行我的职责!”秦洛呼吸急促,面色微红,“同样!我也是苍洲的女王,我也会履行我的职责!如果这两份职责有矛盾冲突,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只能做到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苍洲王望着眼前人温柔而坚毅的眸子,“不然你别如此挣扎了,不做苍洲的女王,你不就只有一份职责要履行了吗?”
“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放你自由。”王上摊开手,退后一步,“如果有一天我们在战场上相见,你剑指我心,我们再续前缘。你还是尽情效忠你的北漠吧!这一切或许都是都是你和漠北联合策划的的阴谋!当时,我还是苍洲王子时,你假装有意于我,帮扶于我,在五个兄弟姐妹中最不起眼的我,”王上满眼悲怆的说出这句话,忽而,他眼神一变,恶狠狠的说道:“是因为我最好掌控!日后若是我当了王上,你们的计划便可以实施了!你们打入苍洲议会,获得只手遮天的权利,狼狈为奸,故意向漠北传递消息,策划一切!”
他青筋暴起,抓紧她的衣领:“说,此事是不是你和秦桑联合策划的!”
秦洛愣在原地,泪水在眼中打转,然后豆大的泪珠一滴滴留下。
南宫祈立刻荒了神,知道自己下手过了,连忙将她抱住,轻轻抚着她的头。
他温柔而戏谑地说:“当年杀掉巴克如此勇猛。”
秦洛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因为那时我有要守护的弟弟。当人们有要守护的人时,便会做出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就像如今,我也有想要守护的;苍洲,漠北,忱儿,还有你。我想守护你,我不想走。我从来都在是守护你,你说的那些……那些……”
“好……”南宫祈无奈地轻拍她的背,“我知道了,我再也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