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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家人之名

  时间就这样过着,直到神曦一一三八年,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南宫忱乏味的宫廷生活。
  她如往常一般,前去莲池,却见莲池旁,一位少年轻飘飘的倚在岸边。
  他的头微微靠在手上,水雾袅袅升起,弥漫。在一片稍许模糊的水雾中,仿佛能看见他清俊的脸庞若隐若现。他没有束发,柔顺的黑发从肩膀垂下,随意的挂在胸前。白色的袍子在水汽中有些湿了,稍稍贴在身上,显得他格外的瘦弱。他静静的倚靠在那,看不清神情。
  碧绿藤蔓混杂在池水中,星星点点的散落着一些粉嫩的莲花,还有一位美少年,白衣,青丝,静静地倚靠着。
  “你是谁?”少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你为什么在那里?”她从袖中划出一把小刀,快步走近。
  少年没有移动,没有抬眸。若不是看见他的胸腔稍稍有些起伏,南宫忱都要怀疑这是一个死人了。她没有管那么多,上前去,将一把小刀架在他的脖颈:“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少年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抬眸,四目相对。他人如此瘦弱,眼神却如此犀利、坚定,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怕。南宫忱的手不禁松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后腿一步,动作僵住,准备大叫守卫赶来。
  “抱歉......”少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有想吓到姑娘,只是,我受了伤,偶经此处,发现对我的身体很有疗伤功效。只得不请自来,稍后去给王姬赔罪。”说完,他示意腰间挂着的一块表明身份的令牌。
  南宫忱疑惑地看着那令牌,“你是谁?”
  少年不语。
  “回答我。”少女的目光冷静而专注,声音平静而清晰,小手紧握着刀指着少年。
  “你哥。”
  她看着少年的精灵耳,道:“不可能。”
  “表哥。”
  “……”

  南宫忱想起好像确实听父王提起过,有这么一桩子事。

* * * * *

  一年前的神曦一一三七年,在托克国的银月首都。

  夜幕低垂,冷月高悬。赢扶苏 身着黑色斗篷,悄然行走在幽暗的长廊中。他轻轻推开一扇隐秘的门,进入一间布满法器和符咒的小屋,屋内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草香味。中央有一座石台,他的哥哥嬴政 和一位巫师站在一旁。
  “扶苏,你真的准备好了吗......我知道,这对你......”嬴政望向来人,再一次询问道。他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回荡。
  “嗯。准备好了。”扶苏打断他,坚定地说道。
  巫师一身长袍,面容模糊在阴影中,瘆人的笑容却看得格外清楚。还没等嬴政回话,便呲牙咧嘴道:“请王子殿下上石台而卧。”扶苏躺了上去。石台比他想象的冷一点,自己也比想象的害怕一点。他望向那双温柔的眼睛,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志向。
  巫师开始低声咏唱着古老的咒语,双手在空中舞动。石台上的符文开始发出幽幽的蓝光,笼罩着整个房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扶苏突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当夜深沉,鬼谷有神,移形换魂。泉下人,红尘人,不归人。”
  他的心跳的很快,感官也渐渐散失。
  他眼中好像有泪,因为他看不清哥哥的脸庞了。只听到一个心疼、焦急、无奈的声音几乎尖叫似的道:“我会用所有的办法,我一定可以保存好你的身体,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回来!”
  在万般黑暗中,扶苏想起小时候和哥哥玩乐的情景。在银月皇宫静谧的花园里,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温暖而柔和。两个小孩子正在无忧无虑地玩耍,笑声和欢呼声回荡在四周。一个看上去约莫八九岁,另一个六七岁的样子。夕阳渐渐西沉,天边的晚霞如火般绚烂,兄弟俩在树下聊着天。政分享着白天政务上的趣事,扶苏则听得入神,时不时发出惊叹。
  “哥哥,你以后想做什么呀?”
  “我想做一位贤明的君王。嗯......保家卫国,骁勇善战!”
  “你一定可以的!”
  “你会陪着我吗?”
  “我会陪着你。”
  “扶苏,你想做什么呀,你不想当王吗?”
  “我没有你那么有志向,我只想一辈子安乐无忧,还有陪着你!”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嘴唇微微张开,想最后唤一声哥哥。
  “哥哥。”一切忽然平静,只有两字回荡着。石台上的年轻人,已没了生气。
  嬴政眼微微发红,带着泪,对巫师恶狠狠的说道:“你最好没有骗我。”
  巫师微微一笑,收起法杖,低声说道:“愿诸神庇佑你,王子殿下。”
  他走出房间,步履摇晃。夜幕笼罩着古老的宫殿,星辰微弱地闪烁在远处的天空。阴暗的长廊尽头,有一间小屋被烛光微弱地照亮。
* * * * *
  凌佑久病后在家中睁开眼。
  他猛的吸了一口气,心跳渐渐平静,视线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晨曦透过窗棂洒进房间,微弱的阳光柔和地照在他的脸上。房间里没有别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雨后湿润的泥土气息,还带着一丝初夏的温暖。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每一块肌肉都虚弱无力。他试图抬起手臂,却发现动作竟如此艰难。
  “我现在是南宫凌佑。”扶苏自言自语道。
  他的灵魂仿佛穿越了无尽的黑暗,后逐渐凝聚。
  他看了看周围:木质桌子,窗帘,一盏油灯,几本泛黄的书籍,一壶正在烧的茶。被刺眼的阳光提醒了,他朝窗望去,只见一株株茂密高大的树木,自己所出的房屋仿佛正悬空。细看才发觉,这些宽阔的树干上,竟然有许多精致的木屋和桥梁,形成一个巨大而相连的城市,巧妙地融入了自然环境。树屋形态各异,有些圆形的悬挂在树枝上,有些则方形的依附在粗壮的树干上。远远望去,许多树屋窗棂内点缀着橙黄的灯光,散发出宁静而温馨的气息。树屋之间有许多藤蔓和木质桥梁连接,错综复杂。藤蔓仿佛城市古老的的守护者,缠绕各处,将其相连,牢固结构。
  这里便是精灵族在苍洲国内的圣地——南风谷。
  瞧这朴素的房间,他不禁心头一紧,“这真的是那位的府邸?”他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自己所出的木屋内绿意盎然,莲花绽放在每个角落,心想应该是了吧。虽然外表看似简单,但看得出每一块木板都经过精心打磨,每一件器具都被擦得干干净净,摆放的井井有条。
  “好像还挺温馨的。”他嘴角不自觉地泛着浅笑。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母亲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但看到少年醒来,轻盈地小跑到床边,握住少年的手,温柔地说道:“我的孩子,你终于醒了。”
  扶苏感受到母亲手掌的温暖,心中一阵酸涩。他怔怔地看着眼前人,打量一番。她穿着一件轻薄的淡粉色长裙,裙摆如同莲花的花瓣般,薄如蝉翼,轻盈飘逸,在光线的照射下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色彩。她蓝色的眼眸明亮,如水般温柔,柔顺的金色头发带着小巧的卷,垂落在肩头。她的面容小巧而柔美,尤其是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母亲轻轻抚着他的脸颊,笑着说:“病傻了啊。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打碗粥,把你父亲也叫来。”
  “好的......”扶苏还没适应这句身体的声音,“娘。”
  庆莲迈着轻盈的步伐,她的双腿被精致的金色绑带缠绕成一个鞋的形态,绑带在光线下闪闪发光。
  片刻后,父亲随母亲一同走了进来,端着一碗粥。
  扶苏看着这位南宫琨羽,步履稳重而从容,带着几分自然的优雅。并没有佩戴任何显赫的宝石或华丽的饰品,头发也束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家人,他不禁疑惑。知道南宫琨羽不理世俗,自由散漫,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朴素。
  他试着坐起,发现肌肉有力了。他接过父亲手中的粥,品尝起来。
  粥的温暖和香气不知为何让他感到很安心。母亲看着他喝粥的模样,眼角泛起了泪光。“我们都以为你回不来了。所有的医生都说你熬不过今晚。”她抹去眼泪,温柔地笑着,“不说这个了,如今你回来了就是最重要的!” 扶苏只是侧卧在床上,静静地品尝着粥,听着这些关切地话语,什么也没说。他感受着凌佑父母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心里的滋味不知是讽刺、阴暗,还是羡慕。
  嬴政外出巡游时,看见了稍有好转,迫不及待外出的凌佑。他便顿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借用凌佑的身体,进入苍洲政治集团内部,为托克谋取利益。南宫琨羽这个人远离朝堂,没有多少眼睛盯着,守卫也松懈。再加上南宫凌佑从小体质特异,多病缠身,很多医生都束手无策。这简直是绝佳良机。
  当然,扶苏同意了。
  嬴政于是便悄无声息地派了用毒高手向凌佑下毒,当天夜里他归家后便高烧难治,所有人也只当他的病又犯了。凌佑昨天夜里已经死去,身体还新鲜时,扶苏夺舍而来。
  他喝完了粥,又躺了下来,想着哥哥,想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想着还能不能回到银月。“我有点累,想休息了。”扶苏道,“谢谢爹和娘。”“好,我们不打扰你了。”
  爹和娘,这两个字他从来都没有机会说过,自始至终,哥哥是他唯一的亲人。
  生活就这样朴素的过着。几日后,凌佑的身体越来越有力,便时常随父母外出。
扶苏走出木屋门的一瞬间感觉自己突然被高耸入云的树木包围。藤蔓缠绕的树屋,晶莹的瀑布,隐隐约约弥漫在空气中的橙黄和翠绿色的光芒,都让他感到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汇入一处湖泊,形成一片清澈的水域。有几只精灵族小孩子在此处游玩,还有几只精灵在此处涣衣。他们沿着木质的桥梁前行,扶苏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感受着脚下的轻微晃动。
  “凌佑,你怎么了”庆莲问道,“我看你有些恍惚。”
  扶苏回过神来,道:“好久没出门,感觉有些头晕而已。”
  庆莲握着琨羽的手,“不要紧吧,要回去休息吗?我与你父亲去买吃食就好了。”
  “不用了娘,我想出门。”扶苏不知为何,最近时常逮着机会便说“娘”和“爹”两个字。
  他们走着,几位路过的精灵注意到了他的到来,顿时将他团团围住 “凌佑”“凌佑”“你终于好啦!”,寒暄几句他们又轻盈离去。扶苏有些许没反应过来,感觉精灵们热情友善,来如一阵风,去也如一阵风。
  三人来到集市,人头攒动,喧闹非凡。各种色彩缤纷的摊位整齐地排列在两侧,摊主们热情地招呼着每一个经过的顾客,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香气和各种美食的诱人香味。
  “尝尝这个,叫做月光饼,本店新品!”一位摊主递给凌佑一块淡黄色的糕点。扶苏怔怔地将糕点递到唇前,咬了一口,甜美的味道在口中绽放,带着一丝月光的清凉。庆莲闻声,也唱了一块,道:“味道真不错!帮我包起来。还有这几个也一并包起来吧!”庆莲指了指旁边几个糕点。扶苏见她拿出几粒如金豆子般的钱,心想精灵族的钱可真可爱。扶苏又咬了一口月光饼,仿佛置身于梦幻的夜晚,摊主热情介绍:“它的制作过程非常复杂!但味道绝对值得。”
  庆莲见扶苏喜欢,便迫不及待道:“可否请摊主分享?我想学会了以后做给我的夫君和孩儿。”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摊主拿出一张写满了小字的纸张,上面写道:
  “一.花粉采集:在月光最亮的夜晚,采集月光花的花粉。
  二.和面:将精灵麦粉放入一个大碗中,加入适量的山泉水,搅拌均匀直至面团光滑柔软。分三次加入月光花粉,使其均匀分布在面团中。
  三.调味:将森林蜂蜜和精灵果露混合,加热至微温,使其成为均匀的糖浆状。将糖浆缓缓倒入面团中,继续揉搓。
  四.发酵:将揉好的面团放置在温暖的地方,盖上湿布,直至面团膨胀至原来的两倍大。
  五.塑形:将发酵好的面团分成小块,每块揉成圆形的小饼状。
  六.烘焙:将塑形好的月光饼烘烤,直至饼面呈现淡淡的金色。
  七. 冷却:将烘烤好的月光饼取出,放在冷却架上冷却。冷却后的月光饼外脆内软,金黄的表面会闪烁着细微的银白色光泽。”
  庆莲面泽红润,心满意足地收下了。
  接着,三人来到一个卖手工艺品的摊位。这里陈列着各种精致的饰品、雕刻和编织物,每一件都充满了独特的艺术风格。他看到一条用银线编织而成的项链,项链上还挂着一个绿松石雕刻的精灵坠子,精美异常。
  “这条项链象征着自由和希望,是族里最有名的工匠制作的。”摊主解释道。
  庆莲见扶苏喜欢,便叫琨羽给儿子买了。扶苏打算一直带着。
  草药铺的摊主瞧见凌佑,热情前来打招呼:“凌佑!你身体好啦?”扶苏与那人寒暄了几句,言辞间保持着礼貌与恰到好处的距离。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和言语,从那人偶尔流露出的言辞和语气中,扶苏捕捉到了此人与凌佑似乎有着较为亲密的交情。扶苏心中暗自记下这一点,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容,没有显露出丝毫的异样。
  “哦对!”摊主洛瑞尓快走几步回摊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一株散发着淡淡荧光的汁液。他将瓶子递给凌佑道:“这个是星露草的汁液,可以缓解疲劳,恢复体力。送给你!快快恢复。”谢过洛瑞尓后扶苏便离开了,他爽朗的笑容让扶苏感到无比温暖。
  扶苏听哥哥说,他们的娘亲是全奥亚大陆最美艳动人的舞姬,名为瑶。托克王一见钟情,说什么也要将她撸回银月。王给了她金银珠宝,奢华的宫殿。这些全都引来了女王发狂的嫉妒和仇恨。瑶姬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哥哥作为一名私生子 ,从小处境也极为艰难。后来嬴政被指控并非王上所出 ,说瑶姬在入宫前,就已经怀有身孕。趁一次托克王出宫时,哥哥被女王逐出府后谣言逐渐平息,王也将他接回了宫。嬴政那一年只有八岁,不谙世事的他第一次知道黑暗是什么,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黑暗。回来的嬴政像是变了一个人。
  瑶姬疯了。她不久后又有了身孕,生下弟弟扶苏后离开了人世。嬴政抱着刚出生的弟弟,看着母亲逐渐冰冷的身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从那时起,他心中的仇恨为他拟了一份名单,一份死亡名单。终有一天,他会成为王,会有能力,杀了伤害过他们的所有人,保护好所有他爱的人。他极力掩盖曾今发生过的所有黑暗,想让弟弟快快乐乐地长大。
  嬴政很厉害,凭借他的聪慧和才干在议会中有了话语权,有了能与女王势力拼死一争之力。
  赢扶苏不傻,他知道在哥哥为他开辟的安全避难所的表面下,是一片危机四伏,刀山火海。
  后来,装的那人继续装,信的那人继续信。他们心照不宣,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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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韶凤仪 第一卷:混沌将至读者互动

这书写的实在是太好了,我决定 打赏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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