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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

  • 作者: 多令
  • 发表于: 2015-04-28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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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禾早晨睁开眼后一直坐在床边,也不洗脸也不扎头发,望着身边熟睡的顾涵半天不说一个字。看看闹钟,已经七点半了,顾涵哪怕现在起来也不能在八点前赶到公司。青禾撇了撇嘴,站起身字刷地拉开窗帘,屋外的阳光一下子就跳了进来。
  梦中的顾涵猛然醒过来,眨巴着眼睛小声嘀咕着,把窗帘拉上!几点了!
  你自己看吧。青禾冷笑着把闹钟丢到顾涵耳边,自己看看。

  顾涵一看不由得苦笑起来。这下子算是完了,这一迟到,一年的奖金泡了汤。

  凭你的那点钱,过生活也难,你那点破奖金,购买几斤米的。青禾斜着眼,不自在地蹬翻了顾涵的拖鞋。

  大早上的,有完没完!一天到晚不嫌聒噪,嫌我没本事嫁我干嘛!你不是说那时候追你的人一大堆吗,呵!偏偏看上了我!怎么,现在后悔了!顾涵边穿鞋边嘀咕,结了婚越来越难伺候。  青禾只是瞪着眼,用尽气力在顾涵的大腿上拧了一把。没本事的男人! 

  楼下老宋是个处长,那倒真的有本事!你要厉害下楼找他去,跟我穷混个傻劲儿!
  青禾一巴掌扇到顾涵脸上。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嘴里嚼蛆!
  青禾早上发脾气是有理由的,前夜顾涵回来的迟,张口满嘴的酒气,青禾骂骂咧咧地替顾涵擦了身子,恨得牙痒痒。我这辈子倒霉,全触在这没用的男人身上!早上青禾一边洗着顾涵的衣服一边骂,少年青禾的脾性是极好强的,也极能说会道,遇到好事总想争,出身贫寒的她在娘家没得到富贵,一心想着凭借自己的能力,不愁不吸引到千金公子。只可惜青禾不知道,那大门户的公子哥可不喜欢咋咋呼呼的姑娘,人家中意的是小家碧玉,知书达理的小姐。挑来挑去,青禾也挑低了眼,瞅着顾涵的长相还不错,心里盘算着,自己是有福之相,不愁发不了家,也就与顾涵草草结了婚。谁知这顾涵本就天生的油性子,凡事不求上进,能混就混,把个青禾悔得日夜难眠。眼看着当初的小姐妹做老板娘的有,当官老爷姨娘的也有,哪一个出门不是皮草香车,青禾眼里心里羡慕,由于自身的条件,不得不含羞断了来往。而青禾自己,一年年的在菜市场逗留,没人比她更了解菜价行情,偶尔一次在白菜摊前与小贩为两分钱争执,小贩逼急了,生气地把白菜摔在她篮子里,拿去拿去,这点钱也要吵!事后青禾拿着两捆白菜,哇地一声坐在马路上,哭着喊,这哪里是我要的日子!这压根儿不是我要的生活!

  青禾一边流眼泪一边捶着顾涵的衣裳,想起前天上街,遇到儿时的邻居阿贞。阿贞做了七老爷的姨太,上街前呼后拥好不热闹,听说阿贞怀了七老爷的种,七老爷晚来得子,高兴的不得了,命令全家老小谁也不能给阿贞甩脸子,人参鸡汤那得随时供着。年关的衣裳先给阿贞做,连祖上传下来的那个金镯子,本来是要留给大太太的,也在一次酒后,七老爷醉醺醺的把它套在阿贞的细手腕上。为了这事,大太太哭闹了整整一个礼拜,又是向老太太告状又是联合各房姨太,准备逼迫阿贞交出金镯。七老爷一句,有子者得之把多年未出的大太太恨得直哭,也真是怪,七老爷三房太太多年来竟一无所出,而阿贞来了才一个月便怀上了。大太太一直相信自己身体不错,暗中把所有问题都推给七老爷,因此,大太太对阿贞很不屑,那么多年没有,她一来就有了,谁相信,指不定是谁家的破鞋!但是她不敢过多的得罪阿贞,她和七老爷没有感情,阿贞生了孩子后,把她扶正的机会还是有的。她害怕保不住自己的位置。 

  阿贞看到青禾后,也是一脸诧异。青禾,你不是和顾涵走了么,怎么,你现在变化这么大?他对你好不好?

  本来是出于关心,在青禾耳里硬是听成了讽刺和嘲笑。她看了看阿贞亮晶晶的耳坠子,又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手臂,一下子察觉到自己的寒酸。
  没什么,好歹也是明媒正娶。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呢,当小的感觉好吗?
  说完这话青禾傲慢地走过阿贞,她没有看到阿贞的眼里有泪水在打转。
  这妇人嘴真刁!四姨太,用不用找人给她点颜色看看,身旁的仆人凑到阿贞耳边。
  别!阿贞道,随后又叹了一口气,都是苦命人。
  青禾一边捶着衣服一边掉眼泪。他妈的什么世道,小老婆吃香喝辣,咱们过得连牲口也不如,顾涵一天到晚的不着家,一口气憋得胸口直痛。她索性甩手把衣裳晾到了一边,奔到井口望着水里的倒影发呆,尚且二十六岁的年纪,虽说没有好的脂粉来匀脸,皮肤也总是青青的,可是一双眼睛还亮得脆生,牙口也是齐整的。青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圆圆平平的,耳朵也有肉。这可不是福薄人的像!青禾说了这么一句。
  哟!大妹子不干活,往井里瞅啥呢,莫不是井里有鬼!老宋在楼梯上看着青禾笑,老宋一笑,黄板牙露了出来。
  青禾最讨厌老宋的黄板牙,说那是老宋一天到晚叼烟弄成的。另外,青禾也见不惯老宋的形象,个子不高还总爱佝偻着背,青禾曾跟顾涵开玩笑说那老宋估计怕他老婆怕出神经了,见谁都那么低三下四。老宋的衣服上还总有茶渍,鞋底全是泥,衣服的领子也总是向内翻着。青禾估计老宋夫妻感情很差,老宋的老婆完全都不在乎自己丈夫的个人形象!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在办公室内坐得下去,还是做官的人都这么脏?
  青禾陪了笑,这不,洗衣服嘛,我们这口井水总是断,上次还打了一桶浑水,现在弄得我每次打水前都提心吊胆的。话一出口青禾就后悔了,我和这个黄板牙说这么多干什么,谁不知道这老东西心里一肚子坏水。谁都知道,老宋长着一双桃花眼,全楼的年轻姑娘都被老宋盯了个遍,奇怪的是,老宋屋里从没有过吵闹声,青禾想,这妇人必定是性子极好的,由着老宋闹。

  果然,素来听说顾涵的内人是个极有脾性和本事的。老宋一直胆怯不敢去招惹,青禾的一句话,把个老宋喜得心花怒放,暗暗觉得自己的魅力可以降服下任何女子。 

  来来来,我来看看。老宋甩着胳臂跑上来,一把抓过井绳,钩着桶就往下摔。青禾看在眼里一阵的蔑视,心想这老东西还真是得便宜卖乖,嘴上打着哈哈,这怎么好意思,哎,我家顾涵要是有您一半的体贴,我也少生点气。一边说着一边装作羞怯的模样望着老宋,抿着嘴笑了笑。

  那老宋果然上了当,兴冲冲的把一桶水提了上来,也没看装了多少,一把提上来。捅在井沿被绊住,一桶水哗啦哗啦地全倾在老宋腿上,老宋哇地一声跳起来,溅了青禾一身的水珠。青禾被吓了一跳,转身一闪,碰到了顾涵的半盆脏衣服,衣服和水一齐泼出来,把个青禾淡绿色的绣花鞋湿了个透。青禾看了,只是把腋下的手绢抽出来拍了拍鞋上的脏水,丢下尴尬的老宋,转身进屋去了。
  

  眼下已是盛夏,青禾闲来无事,打开镜子静静地梳着头发,黑油油的辫子总算给憔悴的青禾添了些许生气。屋们被人推开,门房值班的王妈举着信封进来。
  青禾捏!你的信,喏,还是七老爷府上的。王妈笑着把信封给了青禾,快打开看看。
  青禾瞥了一眼信封,果真是七老爷府上的,虽然青禾也想立马拆开,但想想还是忍住了。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您老人家,还特地来送一趟,青禾笑着把王妈送出了门。那王妈还意犹未尽似的,直瞅着信封,又看了看青禾干脆而略显愤怒的眼睛,只好缩回目光,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门。
  这帮东西,跟没见过世面一样,看着就下贱。青禾关上门,啐了一口。打开信封,果然是阿贞的字:
  青禾姐:
  见信如晤
  那日街上匆匆一面,感叹你我变化之大。那日本是因为胎位不正,急去诊所,故不能与你好好叙旧。多年未见,你还是那般的清秀和美丽,我在这大宅里的日子,并没有你所想的那般如意。这宅里是颇不宁静的,这几日家中无人,各房姨太们都回家探亲消夏,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一个人与我较好。特想邀你来府上一聚,权当陪陪我这个寂寞的人,明日午后,我会派我的亲信阿福在你家门口等候,千万赏脸光临。
                                           妹:苏贞
  青禾正在思忖阿贞怎么就有了她的住址,后来想到自己住的找地方对苏府的人来说并不难查找。只是奇怪阿贞什么时候有了姓,后来反应过来那七老爷原是姓苏的。原来这阿贞嫁了人也顺便嫁了姓,青禾坚信阿贞本家绝不是苏姓。想到这青禾不禁笑了笑,呵,要是我,顾涵那东西休想让我改姓。青禾想,这既然是阿珍一片心意,就算是去去也无妨,大不了权当是去富人家宅里参观。这样想着,青禾开了柜子,拿出那私底下攒的几吊钱,还是去街上换件衣裳吧,别显得自己太寒酸。
  顾涵回家后,青禾笑着把这件事说了出来。顾涵低了头,望着青禾笑到,那你明天可就要注意了,别失了分寸,看见那金玉可别吓傻了。青禾撇了撇嘴,也不见得就那么下贱,没见过钱似的。这次可是她求我,又不是我贴着脸去见她。
  话虽这么说,那大宅子可不比咱家,由着你野!
  呸!别把我说得跟那失心疯的婆子一样,有本事你也给我弄那样一个宅子,我保证野得比别人好。

  顾涵住了口没说话,你有时候就是把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可好好改改吧,我说了什么没有,有时候你生气就是没理由的发神经病! 

  青禾蹬了蹬被子,踹了一下顾涵,侧着身嘀嘀咕咕了许久。后半夜,两人总算都睡着了。梦中,顾涵的脸在发抖,抖作一团。

  翌日午后,苏家的仆人阿福果然在门外等候,青禾开门时刚好碰到阿福伸进来的光秃秃的头,青禾“哟!”地叫了声,那阿福也只是抱歉地笑笑,和气地把青禾引到苏家的包车上。青禾刚上车,脚还没有放稳当,那车夫便利落地开跑了,青禾想着是否苏家每个人都这么跑解马似得轻浮不稳重。
  下了车,青禾想着是否该去叩门,阿福却静静地把青禾从侧门带进去,青禾想了想没说什么,一来估计这阿贞在府里的地位仍旧不高,二来自己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客人。跨了三道院门,那阿福却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是兴冲冲地往前赶,青禾忍不住拿帕子擦了擦汗,笑到,你们这四奶奶不是挺受宠吗,干嘛还住这么偏,赶得我气喘。阿福爽朗地笑了,没办法,院落太大,其实我们四奶奶住得一点也不偏,就挨着咱老爷的书房。青禾听罢吐了吐舌头,心想这顾涵还真说对了。
  好容易到了阿贞的院子前,隔着一个门就看到阿贞扶着一个小丫头站在门口,阿贞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手上拴着一个金镯子,想必就是那七老爷的传家宝。进得屋来,阿贞打发了阿福去传点心,唤身旁的丫头给青禾递茶。阿贞今天特意多搽了些脂粉,脸颊红红的,但额上的细汗还是暴露了她今天气色欠佳。
  你们这大户人家果真就是气派!青禾讪讪地开了口,不知为什么,跟阿贞坐在一起她总觉得心里不爽快。
  阿贞不由得红了脸,这也就是你们看着漂亮,说白了,我却没有什么稀罕的。
  那是,你们这天天瞅着,自然就没把它们当个宝,哎,要打发你去那过过苦日子,你就知道了。青禾最讨厌别人欺负她苦,她觉得自己的苦只有自己清楚,由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青禾,我也是过过苦日子的,我问你,你和顾涵怎么样,过得?
  青禾笑了笑,还能怎么样,顾涵他不着家,一个月那么点子钱够干什么,连洗衣服的妈子都请不起,什么东西都只能我一个人干,你看,我的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苦命!青禾说到这瞅了瞅阿贞细腻白胖的小手,显然阿贞也注意到了这点,羞羞怯怯地把袖子往下扯了扯。
  你还好了,至少自己独门独院过着日子,不用和人家争男人。说实话,我可讨厌苏老爷,那么老的脸还拼了命地往我身上蹭,你哭他打你,三房夫人联起手来欺负我,说我是别人不要了的丢在垃圾堆里的废物。你知道那些太太们的年纪都可以做我妈了,谁愿意勾引那个老头子,天底下有女儿跟妈抢爹的吗!阿珍说到这情绪激动了起来,抬着袖子不断地搽眼泪,脸上的脂粉哗啦啦的冲下来,露出原本苍白没有血色的皮肤。
  青禾看她那样子也觉得可怜,但想起阿贞刚才的那番爹妈理论又觉得好笑,姨太太本应该就是年轻的啊。青禾拍了拍她的背,侧着身子对身旁的丫头笑到,你们也是,一天到晚就由着你们太太哭吗?给她拿条帕子来洗洗脸。那丫头也笑,姑娘你不知道,我们奶奶一天正儿八经地要哭上四五回,怎么劝怎么哭,我问她她说流流眼泪心里会舒服,这两天老爷不在家,奶奶哭得更凶了,我也不敢劝。青禾回过头看了看阿贞,当初嫁过来,你也早该有这个准备,如今这世道,是个人都在拼了命的想法子活下去,谁在乎谁低贱谁高贵呢?你有这条路就好好过下去,说不准哪天你老爷把你扶了正,偌大个家产,够你吃几辈了。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七老爷是老,但能管够你生活,我家顾涵是年轻,将来我万一和他一起饿死街头了呢?你该知足了。
  那阿贞也还是抽抽搭搭地哭,她望了望青禾,又看了看身边的丫头,摸了摸肚子,又忍不住泪流满面,可是,可是,我才只有二十一岁啊!
  出门前阿贞拉着青禾的手,再三嘱咐她要常常来宅子里看自己。保不准下次你来我就被她们整没了!阿贞呆呆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青禾没了主意,安慰了阿贞几句便急急忙忙催着阿福给自己叫车。走过跨院时,青禾瞥到了一个戴着瓜皮帽,身材矮小,畏畏缩缩的男人,隔着多远,青禾却能清楚看到那男人枯似树皮的手。那男人也正瞄到了青禾,停下来和身边的家丁私语了几句。青禾见状匆匆低下头,快步离开了苏家。
  那苏老爷回到了阿贞房里,笑问着刚才匆匆离去的绿衣裳女子是何人,阿贞甩甩手,淡然到,你以为谁都愿意下贱到来给你做姨太吗?
  晚间,青禾在床上跟顾涵说着白天在苏府发生的事情,说到最后不禁感叹,这样好的女子偏偏是这个命。我倒不伤心了,顾涵,虽说跟你没钱,你也不敢狠心在外面养着姨太来让我受气,睡觉吧,你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对了,你为什么最近老是回来这么晚,天天跑哪里去了。
  黑暗中的顾涵没说话,只是偷偷伸出手把枕头下的一张照片捏成一团。那照片上的女子,大眼,黑发,唯一显眼的是她苍白青青的面孔,和那苏府里的四姨太一样。
  半年后,苏府里的四姨太死了,府里人说四姨太给七老爷戴了绿帽子,生的是杂种。同时,青禾发现,顾涵一夜之间瘦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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