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堂的信》是一篇文章。
我的文章,可我再也没办法把它重写出来。
感情真是个好东西,它几乎影响了你对事物的第一直觉,这种感觉莫名其妙,你听不懂的歌词突然产生了共鸣,你看不懂的电影在你脑海里浮现种种,时间开始变得快了起来,你在感叹世间残酷的同时,它也温暖的不像话。你的哭和笑也全是因了它,不知不觉中你将在感情中度过余生,我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把《天堂的信》写完的。
我记得那时候感情泛滥,思想紊乱,有着化不开的情结,每每夜半突然醒来,总会没来由地想要坐地哇哇大哭一场。我倒杯水大口吞咽,或者端着盛了红酒的高脚杯,拿着抱枕在窗口眺望沉寂的夜,小城镇的晚间灯火也不太通明。我感觉恐惧,拼命喝完杯子里的液体,又想死抱着枕头不放。这时候我看完了《黄金时代》。
好吧,天亮了。
我想我会为了萧红一生颠沛流离感叹她的独立特行,又因她在流离中刻骨求爱欣赏她的不驯,在一个海阔天空的时代,我看到了年轻人自由追求梦想和爱情的年轻的心,任时光放任自流。一路流亡,从北方到南方,从哈尔滨到香港,我经历着萧红令人唏嘘的爱情与人生,痛彻人心扉,她的人生和她笔下的故事一样,生死都力透纸背。
都是感情在心中慢慢积蓄啊,到最后迸发了思绪。
《天堂》是一个人听来的故事讲给另一个人听,通篇没有正式的开头和结尾,一封几万字的信就是整个文章。故事大概讲述了一个姑娘回忆青春的爱情故事,年少的心与情感对我的冲击很大,对身边的人冲击也很大,可我只记了大概,全文都丢失了。
里面有一段话我记忆犹新:“她还在流浪啊,找不到方向找不到退路,感情也都寄人篱下,因为小孩子的话不能全信,信了就会难过,长大之后会慢慢明白,可是她信了,她难过了很久。”是啊,小孩子的话不能全信,他会告诉你天上的星星有几颗,哪些是你的哪些是我的,还有一些不属于任何人的可以拿来做星星饼干,饼干做好后用彩虹的纸包好,一块一块送给你想送的人,直到你不想送为止,然后自己藏起来偷偷吃掉一块,不让人看见。吃饱以后你不能停留,你要勇敢一些,到达遥远的城堡,那里有火一样的云彩,一年四季都是红色的,人们的衣服是红的,头发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那里会很热,你需要不停喝冰镇的果汁,一杯接着一杯,直到见到魔王,你要把他打倒,救回你的女孩,你是英雄。孩子严肃地像是在讲述圣经的故事,你可以不相信,但你不能亵渎神圣的东西,孩子相信那是神圣的,神圣的东西不能触逆,你诋毁了故事你就是坏人,他们会哭,他们有原则。可是啊,孩子会慢慢长大,他们会站在外面发呆,原来世界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它是那么大,孩子看着遥远的地方无能为力,星星太遥远,该怎么做饼干给你吃,宝剑都拿不动,又该怎么打败魔王去救心爱的女孩啊?
越长大梦想越不那么伟大,慢慢慢慢都会老去,再也没有了梦。
编辑把去年最后一份稿子拿给我看,我接收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编辑对我说老大晚安,我却转身出去泡了杯咖啡。我心说还没那么晚,你老大还要看完你发来的稿子,看会儿莫言,顺便写点文章或是提前安排一下来年的工作啊,我身后那么多人等着我,我怎么能没心没肺的那么洒脱。
我才觉得我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
只是你不在意,别人也不在意。
你越来越脱离了小世界,童话已不再适合你阅读,你越来越现实,喜欢的人不再一眼就决定,追求的东西不再盲目苛求,你有理想了,你会成长,你会苍老,你该纠结安徒生的童话这么美好,格林为什么这么残忍。你从幼崽长成了野兽,你坚强了。可是野兽啊野兽,你受了伤会藏起来舔舔伤口,一旦被嘘寒问暖你就会受不了。
我想把《天堂》写成一本书,这本书一定要等我老了才能写下去,那个时候我这个失败的老男人远去了繁华的城市,寂静砖瓦房里青灰地板上回忆这一生,那个老男人不在执着着做美梦,那个老男人心无旁骛地给自己添上一颗年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