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割耳
在你的童年里,有没有被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吓唬说,不听话的孩子,月亮会趁着你熟睡时来割你的耳朵。我的童年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但是在那个月朗星稀的晚上月亮还是割了我的耳。
每天放学了第一件事就是,搬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面的滴水板上做作业,做完作业我才会去找小伙伴儿们去过家家,抓子,跳绳,一些女孩子玩的游戏,不会像那些淘气的小伙伴疯疯打打,玩够了被爹妈追着写作业,打小,我就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每逢到了周末放假,我会约我隔壁家的女孩子漫山遍野地寻猪草,减轻妈妈的杂事,让妈妈专心干地里的活儿。嘴巴又甜,又有礼貌,勤快能干,左右邻居都说爸妈养了个好闺女儿,但是我怎么还是被月亮割了耳呢?
记得那晚有凉爽的风,竹园苍翠的竹子被吹的沙沙作响,在蛐蛐的催眠曲中我安然入睡。大约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感觉脖子有黏黏稠稠的液体,带着血腥味,闭着眼睛胡乱用手一抹,满手也是黏黏糊糊,混沌的大脑一下子变的清晰,从床上一咕噜弹坐起来,慌乱中去摸索灯的开关,越是着急,越是摸不着,扯着嗓门大喊,妈,月亮割了我的耳,月亮割了我的耳。爸妈被我午夜惊魂的呼救叫醒,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的屋子,打开灯,妈妈差点吓晕过去,我的耳朵、脸上、脖子,枕头、被子、床单到处沾满了血,这个血的发源地准确无误地来自耳朵,耳朵下侧有一个小小的口子,擦干血迹,那夜我没有再敢入睡,我让妈妈关了窗子,开着灯,我盯着窗子眼睛一眨不眨。
后来回想了很久,上一周妈妈给了2块钱,当天的零花钱是5毛,我把2块钱弄丢了,我告诉妈妈我都给花掉了,后来自己口无遮拦地又说漏了嘴,因为撒谎被妈妈毒打了一顿,我已经挨打了,想不通为什么月亮还是来割了我的耳。
再后来又长大了些,回忆时那晚月亮割耳的离奇事件,妈妈说撒谎挨打的那晚外面下着倾盆大雨,那晚没有月亮。我顿时释然,原来我挨打的时候,月亮没看见。
沉睡多年的秘密
那是小学时一个暑假,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中午歇息时,大人们聚集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天南海北地瞎侃。热,是挡不住孩子玩儿的天性的。这不,我和二姐就偷偷溜出了门。
起初,我们在树荫下看一群蚂蚁搬家,浩浩荡荡的队伍,我们用水断了它们的路,蚂蚁被冲的七零八散逃之夭夭,但凭着蚂蚁敏感的触觉,很快大部队又聚拢,开辟了新的线路。于是,我们改用火攻,木炭丢到蚂蚁的身上,小小的蚂蚁身体立即蜷缩,随着“哧溜”一声,蚂蚁瞬间化为乌有。蚂蚁被我们赶尽杀绝后,我们的目光移到了一座闲置猪栏的草垛上。
那是一座石头砌成的小屋,几根粗壮的白杨斜搭在正屋上,简单地在顶上铺了一层厚实的稻草。我和二姐爬上了草垛,躺在软绵绵的稻草上好不惬意。抬头,瓦蓝的天空飘着洁白的云朵,一会儿像棉花,一会儿像一群游来游去的鱼儿。打两个滚儿还觉得不过瘾,后来我们发现这个还可以当蹦蹦床,因为稻草铺得比较厚实,一弹跳把人弹出去很高,落回来便一个坑,我们蹦啊,跳啊,白杨树在我们脚下咯吱咯吱叫。“啪”的一声,我和二姐像坐云霄飞车,随着白杨树桩一声倒塌,身子随之陷进轰然垮塌的稻草堆里,全身沾满了稻草梗,我们条件反射从稻草堆里一骨碌爬出来,一溜烟地逃离了犯罪现场,我们躲到屋后,竖着耳朵听爸妈有没有循声而出,有没有大声惊呼稻草垛怎么倒塌了。堂屋里仍然谈笑风生,或许屋里讲话太热闹,或许是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又或者是知了没命地叫喊,我们担心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在等待中我们的心稍稍平静了些。
过了些时,我故作镇定从偏房绕到正屋,大家还在神侃海聊,妈妈忙着跟客人续茶,大伙儿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待我转了一圈儿,出门时没了二姐的影子,再看通往她家的小路,她的身影已出现在她家门口,我顿时无比吃惊,我从进门到出门不到三分钟,几百米的小路二姐是怎么一口气飞奔回去的,至今,我都觉得这是个谜。
二姐逃走了,剩下我一个人,还是无比忐忑的,客人都散了,爸妈也下田里去了,日落西山回到家时,天色已晚,第一晚,暂时安全。因为那是一闲置的猪栏,很少有人会去,第二天、第三天,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了,爸妈仍没发现猪栏垮塌。时隔这么久,我想就算父母再问起,我也不用害怕了,只要没有人证物证落到他们手里,拒不承认就是了。
我寻思着得把猪栏垮塌的事做个了断,方才能踏实啊,有一天,母亲在院子里忙着什么,我突然指着那个稻草垛无比吃惊地说,妈,那个猪栏怎么垮了?妈妈望去,淡定地说了句,可能是年代太长了,木头烂了垮了吧,说完低头干手里的活儿。我没有接下句,我心里那个美啊,那个乐啊。
话说,这个故事还有后来。很久很久以后,有一天,我告诉妈妈,妈,还记得那年暑假我们家的小猪栏突然倒塌吗?妈说怎么不记得。妈,那是我和二姐干的,我们把稻草垛当蹦蹦床,是我们弄垮了它。然后我把后面的都如实交待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都招了,我一脸可怜兮兮。话没完,妈一巴掌落在我屁股上,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逃脱,我跑。
班主任罢课
那是我的第一年寄校生活,语文老师王是个年轻的帅小伙儿,也是我们的班主任,大概才从师范毕业不久,分配到老家的小学任教。他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晚上查寝从来不敲门,害得我们一群小丫头措手不及,大呼小叫。于是,夜深人静时我们密谋出了好几个点子准备来治治他,一番七嘴八舌后,最终在大家的一致认可下敲定了一个可行性方案。
那晚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虽然是初秋,但下着雨也觉得寒意浓浓。下了晚自习,我们就开始分头行动了,两人负责去井里打水,说起那口井,名副其实的地下泉,从一颗百年老树的树根下涌出,那水冰凉透骨。水打来了,将门虚掩着,水盆一边搭在门框上,一边搭在门沿上。然后,全寝室的人开始在寝室里疯狂的叫喊、喧闹,寝室长一路飞奔到班主任王老师那里报道,王老师,寝室人闹的不可开交,我管不了了。好,你去,我马上就来。寝室长又飞奔回来,躲在门口把风,王老师的身影越来越近了,跳上床一头钻进被窝。王老师习惯性一推门,那结局可想而知了,“轰”地一声盆子和水噼里啪啦从天而降,瓷盆撞击在门坎上,叮叮叮的声音刺耳地回荡着,好久好久才落稳。借着影影绰绰的夜色,我们看见班主任王像一支落汤鸡目瞪口呆地立在那里,寝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半响,王老师歇斯底里地吼了三个字出来,谁干的?我们屏住呼吸,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指证,因为这是一场精心制造的恶作剧,我们说好了谁都不能出卖谁的?
王老师气的异常的平静,足足站了五分钟,然后我们听见他转身离去,重重的脚步落在寂静的夜空,仿佛在那一刻,我们知道这次我们玩大了,他是我们的语文老师,我们的班主任,他是教给我们知识的园丁,他是默默燃烧自己点亮我们的蜡烛,忐忑不安中,我们度过了那夜,就算处分,也得等到天亮,先睡吧。
次日,一切平静如常,唯一不一样的是,我们坐在教室里等不到我们的语文老师了,整整一天,我们谁也没有胆量挺身而出,去王老师宿舍道歉。第二天,继续看不到王老师的身影,我们求数学老师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替我们去求情,数学老师眯着眼睛说,那我试试吧。我们也只能求数学老师,总不能去求校长吧。那时候,小学升初中,只有两门主课,语文、数学,中学分为普通中学和高级中学,如果落了课程,考不上重点初中,在普通中学混三年,基本这辈子就废了,我们开始坐立不安了。第三天,全体寝室人员每人写了一份诚挚的检讨,一起去了王老师宿舍,老师整个一个闭门不见。我们只好学刘备三顾茅庐,可惜我们还是没有敲开老师的房门,只听到老师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老师感冒了,我们深深的自责中。
第四天,上课铃响,王老师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接着上次的课程,老师唰唰地在黑板上写了本节课的大纲,然后用嘶哑的声音开始从头到尾读他的讲义,一口气下来没停歇,五分钟今天的课程已结束,然后合上备课本说了声,自习,离开了教室。我们都傻了,难道我们的前程被我们自己亲手给埋葬了?
后来,已不记得这件事怎么过去的,大概是老师宰相肚里能撑船,宽宏大量了那些不懂事的孩子。记得后来夏天青蛙在稻田呱呱叫的时候,王老师带着男生去抓青蛙跟我们加餐。1997年是个丰收年,大街小巷沉浸在香港回归的喜悦中,我们家沾了祖国的喜气也有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儿,小升初我的语文以全镇第二考进了重点初中。
一晃,18年过去了,我想对不知现在身在何处的老师,说一句,老师,您还好吗?那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