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九岁过门的时候，他还是个在摇篮里笑着的奶娃娃。
他二十岁那一年，执意休掉这个旧社会的罪恶产物，准备牵着女友的手迈进新式婚姻殿堂。她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额前的白发泣不成声。
那年冬天，穿着对襟棉袄的眉被同村的林婆拉拉扯扯地拽进一户人家，死命地攥着手给面前的妇人下跪。林婆笑得脸上堆起褶子，不住地作揖“这都是按您的尺寸瞧得，年龄也不小，养了九年了都。我去她家时，她正在给她老子娘洗衣服，家里的活计那您是一万个放心。有一点就是，这女娃子不爱说话，跟我这一路也没见出几声，怕是不机灵！”
妇人小心地牵起眉的手，看了又看，不禁皱了眉。“虽说我要的不是来享福的媳妇，这手也太拿不出了，她老子娘也真是狠心，九岁大的孩子得做多少活才能把手熬成这副模样。不爱说话也不打紧，我也不怎么喜欢各处应酬，这孩子看着听话，白白净净的，就是不知道脾气秉性，怕不好相处。”
林婆笑着敷衍“哪里哪里，得罪了您我怎拿这张老脸混呢！什么好相处不好相处的，您要是不顺心，怎么收拾也成，横竖都是您家的！”一边拧了拧眉的胳膊。眉一痛，顿时反应过来，扑通着叩了头，捣蒜般说了一大段“夫人说什么，我听什么，出来这么久，没给家里人惹过麻烦，娘觉得我不好只管打我，活干得不满意也只管打，我是没有任何一句话的！”林婆拍了拍眉的脑袋，笑着看那妇人“我做的都是实心生意，口碑都是极好的。”
妇人伸了伸懒腰“你们这些婆子，缺德的也不少。这次多亏人家姑娘！好了，你就放心去吧，这丫头我收下了！”
妇人把眉牵进了屋子，找把椅子坐下后，拉着眉的手细细端详起来。眉有些怯生，一双眼睛盯着脚尖，生怕抬了眼就会被妇人一口吞下。早上母亲特地为眉梳了两条麻花辫，为的是看着精神。这时候，眉只怕因为紧张这两条辫子不小心扫了妇人的脸。
妇人摸着眉的额头，“好姑娘，你别怪我，这么小把你从爹妈那里弄出来也是我作孽。家里男人死得早，我又生病，盼着有个帮手。你放心，我找你当童养媳，是看你生得齐整，我一向对人和气惯了，你不用怕。我也是活不久了，你就安安心心地给我做伴，帮忙伺候好我那小子，我苏家也是念你恩情。”说着说着，苏氏哽咽了起来，不到一会儿功夫，眉只觉得脚尖湿的厉害。她望了望苏夫人，叹了一口气，扶住了苏氏前倾的身子。
半个钟头后，眉看到了摇篮里咯咯笑地苏俊南。
二十年后，眉仍能清楚地记得摇篮里的苏俊南张开双臂冲着羞怯的眉咯咯笑的样子。眉下意识地捏了捏他莲藕般的小胳膊，他兴奋地一动，把眉吓得退后了五六步。苏氏扶着门框静静地笑道“这孩子怪可爱的，不是么！我看着他都能开心好一会儿。”眉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摇篮里的孩子，又看了看一脸幸福的苏氏，眉笑道：“夫人，你们两个真像！”
眉力气小，干不动重活，苏氏把提水劈柴的任务交给了另一个男工。眉每天就是帮忙在屋子里打扫，备好一天的饭菜，有时跟着苏氏在廊下捏捏针线活，大部分的时间里，眉都是耗在了苏俊南身边。眉喜欢拿着一根羽毛，扇着他的鼻子，口里不住地喊“小少爷！小少爷”小俊南每次都被痒地咯咯笑。眉的力气抱不了小俊南，每次都是苏氏颤巍巍地把他从摇篮里弄出来，解开怀旁若无人似得喂奶。每次看到苏氏那对饱满颤巍巍的乳房，眉都会羞得把脸转过去，觉得难为情极了。
一天中午，苏氏和家人们各自在房间里小憩。眉偷偷溜进俊南的卧室，扶着摇篮看着他。他睡得很沉，小睫毛却还在不停地闪动着，一只蚊子停在他的脑门，大概是觉得痒，他挥动着双臂去赶，眼睛却还是闭着的。眉不禁笑出了声，却猛然捂住了嘴，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俊南。她望着孩子，脑袋里闪过想要抱一抱的念头，手便不自主地伸过去。等到眉把孩子抱在怀里的时候，小俊南仍是没有醒，他朦胧中觉得这个姿势似乎很熟悉，便心安理得地转过头寻找食粮。当小俊南的嘴在眉的胸前忘情地找寻时，眉腾地把孩子放回到摇篮里，站起身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羞红着脸飞快出了房门。
俊南五岁时，苏氏的病愈发重了，也无力顾及眼前活泼的爱子，便索性把俊南的一切丢给眉。俊南长大后，鼻子眼睛也慢慢成了型，调皮好动的性格却没变，也确实给眉带了不少麻烦。每日每夜里，眉除了打扫布置家里的一切，帮苏氏熬好药水，便是踏上了寻找俊南的旅程。她在巷子口喊过，在野树林里喊过，也在人家的窗户根下喊过，每次眉揪着浑身落满泥土的俊南，踉踉跄跄地从大街上穿行时，人总是笑着互相掩口道：“这是他家大媳妇！”
眉给俊南清洗身子，眉让俊南把衣服脱了。俊南嬉笑着脱了个精光，钻进澡盆里玩弄着水花，溅了眉一身。眉皱着眉头拿毛巾慢慢给俊南擦身子，俊南笑着问：“姐姐，你和我一起洗吧。”眉愣了愣，停住了手，望了望窗外，又看了看俊南。俊南还是那样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姐姐，你和我一起洗吧。”眉叹了口气，转过身，悄悄解了衣服。不一会了，十四岁的眉把赤裸的身子面向了五岁的俊南。眉笑着钻进了澡盆，先用水打湿俊南的脸，然后是脖子，最后是他裸露的双肩。俊南笑着靠在眉的前胸上：“姐姐，你好暖和。”眉听了觉得脸颊一热，她看了看俊南的小额头，目光里笑了笑。
俊南去念书了。在俊南十一岁那年，苏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把眉和俊南叫到跟前，拉着眉的手不住地掉眼泪：“姑娘啊，我真是造孽。这时代也不兴什么童养媳了，我把你困了十一年，如今，你们该完婚了，我却怕耽误了你。你看，你都长成个大姑娘了，我那儿子还什么都不懂。我对不起你，拉你做了十一年苦力，你走吧，眉，你该嫁人的时候了。只是，只是我担心我那个孽障啊！好姑娘，我求你把俊南当作亲弟弟吧，你可怜可怜他。你日后嫁人，过了好日子，千万帮忙扶持一点我那小儿！”
眉也噙了泪“夫人，这十一年来我一直把自己当做您家的人。我当初既许诺了您家，做您家里的童养媳，哪里有媳妇送完公婆自己逃跑的呢。您放心吧，我会好好对俊南的，我是您家的人啊，娘啊！”
苏氏辛酸地泪如雨下，捶着胸不住地倒气“我可真是害人不浅啊，你这傻孩子！”
次日苏氏断了气。眉给俊南穿上孝服，拉着他在苏氏灵前砰砰砰地磕头，俊南夜里扛不住，靠在眉的肩头不住地打盹。眉把俊南扶到床上，替他盖好了薄被，睡梦中的俊南，呼吸均匀，气色祥和，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悲恸。二十岁的眉望着空荡荡的房梁和眼前幼小的俊南，第一次产生了孤独和无助，她多么希望此时此刻能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她身边替她撑起眼前的这片断井残垣。眉把头慢慢地放在俊南弱小无力的胸膛上，期盼着有雄健的心跳声给予她片刻的安宁和抚慰。然而，小俊南的心跳声永远都是那么的若有似无，眉听得泪眼婆娑，她只能抓着俊南瘦弱的肩膀，把它们相想成大树的根。
眉每天坚持着把俊南送到村口，然后看着他慢慢从视线消失。俊南上学后，认识的人多了，同学间慢慢便熟知了眉。一个高个子男生放学后拦住了俊南，笑嘻嘻地问“我问你，每天早上把你送到村口的人是谁？那可不是你的妈！”
俊南红着脸想了想：“她从我生下来就在那里了，估计是我母亲娘家的保姆，或者是后来请的女工吧！”
“哈哈哈哈！女工！你家女工跟你一块洗澡！还把衣服脱光了！”高个子踢着尘土，弯着腰大笑道。。
俊南不再红着脸，攥紧了拳头“那你说她不是女工是什么！”
高个子不再笑了，他瞪着俊南“嘿！你还真不知道，她可是你的童养媳！”
“什么媳？”俊南瞪大了眼睛。
“哈哈！童养媳，就是你媳妇，等你发育好了专门让你xxx的！”高个子又笑得捂住了肚子。
“你胡说！”俊南一拳头挥向了高个子，高个子力气大，一拳头挡了回去，俊南抵抗不住后退了几步，咬着牙预备着第二拳。
高个子拦住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小子，我今天没闲工夫跟你打架，你自己回去问你家小妞不就行了，跟我在这里犟个什么劲儿！不过你小子福气好，我看那女人胸是胸，屁股是屁股，你还不满意？”高个子吐了一口口水，笑着走开了。
俊南在沙地里坐了好久，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存在“童养媳”这种说法，眉在他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亲切温柔的姐姐，是代替死了的母亲来照顾他。他知道每个人都会有媳妇，媳妇就是做那种事情的对象，他不可以和眉做那种事情，所以眉不可能是自己的媳妇。
眉一如既往烧好了一桌子的菜，俊南低着头小心地扒拉自己碗里的几片菜叶。眉看出了俊南的异常，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俊南的额头，她担心俊南发烧。眉的触摸反而引来了俊南的不适，俊南厌烦地打开了眉的手。
“俊南你……”眉有些讶异。
“姐姐啊，我就想问清楚一个问题。”俊南低着头，喃喃道。
眉的心一沉，她明白，该发生的事情到底还是要发生的，怎么躲也躲不过去。
“俊南啊，你今年多少岁了？”眉问到。
“十五了。”
眉笑了“十五的俊南是个大男孩了，他有权利知道任何关于他的事情，俊南，你说吧。”
俊南想了想，说道“姐姐，他们说你是我的童养媳，我就想知道……”
“他们说的是对的，我就是你的童养媳，换句话来说，我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啊！”俊南惊慌地推开饭桌，愣愣地望着眉。他没有想到眉会以如此平淡沉着的语气告诉他这个秘密。他的身子在发抖，他没办法接受，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得多的女人，这个陪伴自己十几年之久的女人，他眼中和蔼可亲的姐姐，或者是母亲，竟然与他有着生理上不可或缺的男女之事。他觉得恶心，他认为和眼前的这个女人同床共枕几乎是一种乱伦，“姐姐！你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你知道你大我多少岁吗，这怎么可能！”
眉平静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并没有理会俊南的惊愕“听我说，俊南。本来在你十岁生日的那一年，我们就该完婚的，如果我们早点在一起，你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吃惊。我是你的童养媳，在你母亲生前就已经决定好了。我既然答应你母亲好好照顾你，便一定会拼尽全力地保护你，不管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是你的童养媳这个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
俊南觉得有些苦涩“姐姐啊，你知道我一直敬重你，爱戴你，你要我怎么接受一个我敬重爱戴的长辈将于我同床共枕？再说，这都十几年过去了，那都是老规矩了，眉姐姐。这样吧，我还你自由，你自行嫁娶生养，不管我母亲生前定下来什么规矩。难道，你就不觉得很丢脸吗？”
“苏俊南！”眉猛拍桌子，气得浑身发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丢脸？你母亲将我接进家，我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什么叫还我自由？当初我九岁进门，白纸黑字哪一点欺负了你家！我是你家的童养媳，整个镇子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要我自寻人家，我问你，哪户人家会要我，收留我！既然如此，何苦当初你母亲花钱把我从林婆手下买过来！这十几年来我细心照料，唯恐一丝一毫的照顾不周，我和你在一起是委屈了你苏家半分？我虽未曾与你拜堂成亲，可好歹也是明媒一个，白纸一张。你如今大了，便弃我于不顾！是何道理！好歹，你也是我名正言顺的丈夫！”
俊南不再说话，他望着眉苦笑。俊南拾起碗筷，面无表情地扒拉着饭菜“那么照你的意思，我们岂不是要尽快完婚了？”
“正是！”眉的眼睛盯着他。
“你休想！”俊南砰地摔掉了碗筷，怒气冲冲地跑出了家门。
眉没有去追。
后来，俊南不愿意眉每天把他送到村口了，也不愿意跟眉说上几句话。俊南学会了喝酒，也学会了打架，眉总是一声不吭地把他从酒桌上抬下来，背回家，拿块毛巾一边给俊南擦洗着身子，一边望着苏氏的遗像流泪。俊南醒了，他厌恶地望着眉“你给我走开！我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
“俊南，你怎么看待我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既然答应了你母亲要好好照顾你的，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走。”眉冷冷地回复，拧着毛巾为俊南洗脚。
“你没觉得你很烦吗？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班上的同学都要笑死我了！”
“那是他们不懂，你也不用为此事心烦，总之，我不会离开你们苏家的。”眉埋着头，预备着把俊南的洗脚水倒掉。
“你回来！”俊南叫住了门口的眉，“我问你一件事情，你说你是我的童养媳对不对？”
“是没有过门的童养媳！不过，我在道理上已经是你家的人了。”
俊南狡黠地笑了“既然是我媳妇，你自然要跟我睡觉的。为何不今天就跟我圆房！”
眉愣了，她呆呆地望着苏俊南，俨然，这个曾经稚气无比的小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声调，臂膀也愈加有力。眉不自觉地红了脸“可是，我们毕竟还是要补办一次婚礼的。”
“不用！”苏俊南走上前，接过了眉手中的盆，拉着眉坐到床上。“什么年代了，还管那些个东西。”
苏俊南没有亲吻眉，他急匆匆地解开了眉的外衣，双手覆在眉的胸膛上。十八岁的苏俊南第一次真实而又亲切地感受到女人胸腔内柔软而又细致的心跳，苏俊南的脸烧得发红，他本没有想在今夜与眉同房，只是双手由不得控制。与此同时，眉也激动地面颊通红。虽然今年眉已经二十七岁了，但这些年因为一直把自己当作苏家未过门的媳妇，也并不曾和外界的男人有过多的接触，终究对男女之事还是一片茫然，然而，她喜欢苏俊南手心里的感觉。她望着苏俊南有力的手掌，第一次感受到被理解的快乐。不得不说，眉对眼前的苏俊南骨子里是喜欢的，而不仅仅只是一纸契约的束缚。眉含着笑解开了内衣，苏俊南望着眉胸前滚烫的弧形兴奋地流下了感动的泪水，他像五岁那年和眉共同洗澡的时候一样，把头深深地埋进眉的乳房间，他能体会到它们漫长而焦灼的等待，苏俊南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早已经在十八年前，就做好了赤身裸体的准备。他能听见眉皮肤间对自己的渴望与呼唤。然而当再次触碰到眉的目光的一刹那，苏俊南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激情和期盼，他看着这个日渐沧桑的女人，觉得她胸前稚嫩的肌骨与她的面容简直不匹配。苏俊南感到一阵恶心，他推开眉，踉跄着逃出了房门。
眉没有去追。
两年后，当苏俊南带着他的女友方丽自然而又大方的回到村里时，村里的人竟一时没有认出来。两年的时光足以给一个人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时的苏俊南长高了，也结实了不少，剃着板寸头，穿着天蓝色的衬衫。一旁的方丽着一袭淡黄色的连衣裙，两人依偎在一块，恰似天成。
有人凑上前去，围着苏俊南和方丽转了又转，仔细盯着苏俊南的眼睛，忽然拍着脑门大叫“这不是苏家那小子么，你可算回来了，你家那媳妇整日整夜的等你，都快哭瞎了！”
方丽听了，转过脸瞪着苏俊南“好啊，原来你在家都已经有主了，都娶上媳妇了都！”苏俊南一边安慰着气愤的方丽，一边推搡着那老乡“你别胡说啊，我今天带着丽丽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这个事情，我要让她知道，我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认她的，我今天把我未婚妻带来，就是要让她死心！”说着苏俊南拉着方丽的手马不停蹄地赶往家中，在路上把近几年来发生的一切通通告诉了方丽。
苏俊南带着方丽推开了庭院的大门，两年过去了，院子里早已经没了先前的井井有条，墙角的荒草都快长出院落了，水井边也是横七竖八的一堆杂物。苏俊南觉得很诧异，印象中的眉是个有些洁癖的人，怎么能够容忍把院子落得如今这番模样。
苏俊南在院子里呼唤着眉的名字，不到一会儿工夫，一个穿着藏青色麻布的女人出现在苏俊南的面前。她的眼睛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似乎还藏匿着积年的泪水，面容混沌，细细的皱纹爬上了眉梢，最可怖的是她额前几缕白发，把个年仅二十九的眉拉老了二十年。眉看到苏俊南的那一瞬间，因为欢喜，手脚竟有些颤抖，她望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突然一下子忘记了这几年来他所带来的伤痛和悲哀，反而忍不住有一种想要拥抱的冲动。在把手刚刚伸出去的一刹那，她看到了苏俊南身边青春靓丽的方丽，手正被苏俊南紧紧地攥着。那一刻，眉仿佛意料到了什么，目光中的热情慢慢熄灭，她只是笑着问候一句“你终于回来了！”便不再有任何话，悄悄地返回到屋子里。
苏俊南吞了一口口水，拉着方丽走进屋内，他看着眉，又看看方丽，踌躇了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是方丽，我的未婚妻。我马上就要和她结婚了，我再也不会回来了，今天是临走前最后来看你一次，你过得还好吗？”
眉看了看方丽，又看了看苏俊南，半晌，才慢慢吐出一句“你们喝茶不？前天有人送给了我一瓶好茶叶，我没舍得喝。”
一旁的方丽忍不住了“喂！你没听俊南说的话吗？我们两个要结婚了！”
“我听到了。”眉微笑道。“俊南的娘死后，是我一直在照顾他，论年龄也大他九岁，你虽然看着俊俏，见到我，张口闭口就是‘喂’的，也真是配不上你这张面容！”
方丽还想争辩些什么，一旁的俊南呵斥着叫她住嘴。“方丽第一次来，你也不要太苛刻，你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我就是要告诉你，我们那个什么童养媳约定不作数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眉笑了“这件事情你早就跟我说了很多次了，还有必要再说吗？”
苏俊南一听，禁不住有些气愤”跟你说了那么多次，你哪一次听进去过，还不都是死活抓着我不放，我求求你了，我感激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你放过我吧！”
眉笑着指着苏俊南“你这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我缠着你，脚可长在你自己身上，去哪里我可管不着！这不，你这次不是跑出去两年了吗！还带了一个女孩回来，你要说我不放过你，那还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可没求你跑回来！”
苏俊南看着眼前的眉，有些心软。“话是这么说，可是你总是这样一个人守着老屋子，叫我每每想起来于心不忍。我母亲临死前也劝过你不要死守着我的，你干嘛不听，这些年来，我对你也是一心的敬重，哪怕在外面漂泊，也还是惦记着家中的眉姐姐。姐姐啊，你若把一生都耗在我身上，你让我怎么有脸面过舒心日子呢？好姐姐，你离开我苏家吧，找一个喜欢的人，把终身大事了了，我才安心啊！”
“你出去！”眉再也忍不住，一腔泪水夺眶而出“苏俊南你给我听着，我不要你在这里假惺惺地各种怜悯，你找到好人儿你就过你的好日子去吧，我不需要你在这里施舍。什么自由，狗屁自由，我也不稀罕自由，你哪里知道我的心思，你真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你让我感到一腔真心都托付给了狗！你走吧，永远不要回来！你走，你走！”说着，眉将桌上的一套碗盏全部摔碎在地，大声拍打着桌子轰赶着苏俊南。方丽早已经吓得哇哇大叫，苏俊南一边拉着方丽一边逃出门，一边擦拭着眼泪“眉姐姐，你醒醒吧！俊南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自己保重吧！”
等到苏俊南和方丽走远了，眉才停止追赶的脚步，她失魂般飘进了苏家的院落，望着一地的狼藉发呆。过了一会儿，她仿佛醒过来似得，慢慢走进内屋，拿着苏氏的遗像出神地看着。照片上的苏氏面容消瘦，神情温柔淡静，一双眼睛出奇地神采奕奕。眉抚摸着苏氏的相框，喃喃道“妈，他不懂我的心思也就罢了，如今他是再也不回来了。妈，我当年是你家的童养媳，生生死死都是，如今俊南去了，我只当他死了。他死了，我必须给他守孝，妈，我不会再嫁的。我是你家的人啊！”眉似乎从苏氏的笑容里读到了些许赞扬和安慰，她终于平复了，此刻，阳光落在苏家小院的水井旁，整个庭院显得暖洋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