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欢喜下雨天,有的人则厌恶下雨天。久旱逢突逢一场雨,那是值得欢喜的;然而久晴突逢一场雨,却未必是人之所愿。我是最不喜欢雨的,雨让我的鞋喝足了水。
下雨天,不出门,倚在窗口,看着斜斜细雨从灰蓝色的天空飘下,有些打在密绿的叶丛中,有些敲在铁黑的屋瓦上,滴滴答答,沙沙作响,远处朦朦胧胧地会出现人影走动,你能感觉到人影是向你涌来或流去,但模模糊糊看不清,于是你可能要陷进去沉思了,几声青脆的鸟鸣后,才复清醒过来,不知不觉就过去很久了,……这样,下雨天便是诗意的,心情静如冰湖,无波无浪。这时的雨天便是令人欢喜的。然而,人总是要忙碌,不管晴雨都出门,鲜待在家里者,而雨天把路弄得泥泞不堪,把地浇得湿漉漉的,好不让人信步而行。
出门前,天还晴得发蓝,出门不多时,便下起哗啦啦的雨,让没有备伞的人迭连叫苦。我猜透了老天的把戏,总是雨伞不离书包,却也因此加重我的包袱,后来肩膀酸痛不已。有一次,我冒雨去图书馆,进去后,直接把伞放在一楼大厅,展眼一望,大厅稀稀落落全摆放着雨伞,好不壮观!因为习惯,一看书,总要等到催门铃声响过以后,才放下书离开。这一次我发现,当我试图拿起我的雨伞离开图书馆时,伞不见了,虽然还零落着几把漂亮的伞,但我的伞不见了,无论我怎么找,都无法找到。而我明明记得我把伞放在靠墙的角落的,一枝独秀地横摆着,不可能被别人拿错;何况我的伞已经老旧不耐用。几分钟后,我便冒雨离开,心里笃信是肯定有人顺手牵羊把我的伞给顺走了。我用手遮住天灵盖,回来后,天灵盖没湿,衣服全湿了,但我感觉很开心。不过,我因此讨厌了下雨。
雨继续下,我没伞。我只能寸步不离寝室。寝室简陋,没有窗,只有露天的阳台,既露天,固然也露雨。衣服挂在阳台上,以为风一吹,即使没有太阳也会把它风干,却没料到一场雨就把湿湿的衣服打回原形。最苦的是去上课。下雨天,我只能蹭室友的伞,俩人共撑一把伞,有时候雨下大一点,他就一路抱怨,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他总说:
“老庄,你也应该去买一把新伞才好。”
我觉得他的话讲得十分合理。于是趁下一场雨来临之前,我买了一把新伞。这伞真是好!全是自动,只需在手柄上按一个键,就可以自动关自动开,方便至极。颜色为黑,把柄似弯刀,一派欧洲风格。伞骨是收缩型的,因此非常方便携带;要是伞骨长长,像贝斯一样长,那整个造型就如同卓别林的手杖了。总之,我对这把伞一见倾心。
奇怪的是,新伞买回来后,天变好了。炎热的太阳重洒它的光和热,光热在秃秃无遮掩的大地上无所顾忌地乱跑,大地便像个患重感冒的病者大口大口喘气,直冒烟。人要穿过诺大的广场,寻找一块阴凉处歇脚,才不致让热气烧了身。我手中握着伞,但出于羞涩,没有像那些女人一样撑着,而是故意将伞夹在胳肢窝,若无其事似的走,其实我的头顶同大地一样,冒着该死的热气!每当这个时候,我总盼望下起一场雨,暴风雨也好,雷电雨也罢。似乎只有雨才能痛快淋漓了。
终于,雨如期而至了。三四月春风化雨百花缭乱的季节,雨会时不时就来一场,突变似的,但持久时间又长,常常是不停留一夜不走,所以一旦遇云逢雨,就难免要煎熬两三天。然而,这一次我却欢喜雨。它来待得愈久,我就愈欢迎。因为我的伞终于派上用场,在淅淅沥沥的雨滴下,神气活现地挤进人群中,撑着令我满自以为傲的雨伞,此情此景亦不失为一快!
我边走,边玩味我的“油纸伞”。来往的人撑着各式各样的伞,有油画印在上面的,有纯颜色的;有短柄直钩的,有长柄弯钩的;形形色色,不一而同。此时天色将晚,雨却不见稍减,反而有愈下愈大之势。远处的紫色降下来了,朦朦胧胧,笼罩着群山,房子,街道,车辆,以及情侣,最后紫色掩盖住我眼睛,一个撑着油纸伞的丁香一样的女子步履蹒跚渐渐消失在街的尽头一个炊烟袅袅的农舍那里公鸡啼叫男孩劈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