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毡一样又脏又硬的地毯,被痰迹和饮料污染的失去了本色,这会儿在亚热带的溽暑中蒸发着霉味。在不用转头就可以纵览无余的那一小块天幕上,挂着一轮扁平的淡黄色满月。使我困惑的是:在时间的长河中,那些像此刻的我一样凝望这亘古不变的景象的人们,需要何等的想象力才能创造出关于仙女、琼楼、以及桂树的美妙诗句呢。
在月亮周围,三组恒星以固定的频率交替闪亮,形成一种难以解释的天象,其中一颗已经嵌进了浑浊的月球,使人想起科教影片里那种入侵细胞的长着芒刺的病毒。
剪贴画似的棕榈将枝干伸展到离星空三四尺远的地方,惨绿色的落满了灰尘的叶片中间隐藏着路灯的圆形玻璃罩。
两张漆成白色的长椅遥相呼应地摆放着,其中一张上蹲坐着一个不倒翁似的没有四肢的男人,另一张是空的。
坐在我前面的那位胖太太把烫满了发卷的头枕在椅背上,张着嘴发出轻微的鼾声。我向四下里望去,观众们的脸像漂浮在雾中一样模糊不清。
这时,穿着礼服衬衫戴领结的乐队开始演奏前奏。于是在那团潮湿浑浊充满汗味和香烟味的雾气里响起了凌乱的掌声,像亚热带暴雨的最初一批雨点降落到干燥的棕榈叶上一样。
那个穿着白色衬衫和长椅的靠背几乎融为一体的没有四肢的男人,此刻抬起了硕大的脑袋,把嘴唇凑到了固定在胸前的麦克风上。
电子琴手在键盘上弹出一组跳跃性的和弦;一面疏于保养的鼓发出沉闷的应答,像是肺病患者克制的咳嗽声。紧接着一支伤风的萨克斯加入合奏,用忧郁的音色为键盘帮腔,重复着他们共同的乐句。具有军人般冷峻风度的弹簧鼓一再强调秩序和服从,强迫所有的乐器在一种仪式般的节奏中发出自己的声音。
我认为自己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刚才那组和弦,就在不久以前,但究竟是在哪儿呢?我等待着,等待着……可它却再没有出现。
失去四肢的不倒翁一样的男人打开他黑陶般的嗓子,晃动着硕大的脑袋,唱起一支悲伤的歌。他醇厚的男中音像酽茶一样苦涩却带有甘甜的回味。
我信服地微笑着,想观察一下这个小小的天才在观众中间引起的骚动。然而四周依然是浑浊而潮湿的雾气,好像之前为扮成仙子的舞女们释放的干冰气体仍然没有散去一样。
我端起已经温吞的汽水喝了一口,故意剩下一点,好留到渴得受不了的时候再一饮而尽——铝罐子外面已经结了一层透明的小水珠,说明饮料的正在变热。
能够痛痛快快地喝一点冷饮是多么舒服的事,我心想。
这时我想起来了,两天之前,在那个出租车司机带我去的电器行里,就在店主向我推销电子射线枪的时候,电视里播放的正是类似的音乐;同时屏幕上出现了这样一幅奇异的画面:一片白色光点组成的浩瀚无垠的星海中,一个拇指般大小穿东方服装的女孩从黑色的背景中推出几个巨大的像节日花车一样的日文假名。
这个以五音调式为基础的三和弦组成的乐句,经常出现在西方电影和舞台剧里,用以烘托由戴斗笠的劳工、汉字招牌和相貌猥琐长着鲶鱼胡须的行商组成的所谓中国场景。我对它既熟悉又厌恶。
“这个叫什么?”我问,指着屏幕。
店铺里挤满了放学的孩子,各种电子音乐响成一片,以至主人回答了两次,我却始终没有听的很真切。
“这个好玩么。”
“怎么不好玩,”他看着我说,用手指扣着柜台的玻璃,“从日本过来的;在日本好卖得不得了。全东南亚都流行。”
为了使我信服他又找出一盘录像带,播放那个据说是游戏蓝本的动画片。短暂的片花和前情提要说明故事发生在未来世界:驾驶F14战机的黑眼睛勇士(他有一个罗马字母拼成的日本名字)钟情于穿旗袍的中国少女,同时却为欧罗巴人种的女军官所爱慕。当金发队长率领不同肤色的战士出发抵抗斯拉夫脸孔的外星魔鬼时,中国少女和白人军官含泪为各自的理由向同一个上帝祷告。
从那首进行曲风格的主题歌里我听懂了这样一句用英文演唱的歌词:哦,你这永生的伟大战舰啊!
“这个卡里只有一个游戏?”我问。
“对。”
“那个有多少?”
店主退出录像带,很爱惜似的轻轻朝磁条上吹了吹,“哪一个?那个,十五个。但是没有这个好玩。”
“哪一个便宜一点?”
“这个。”他看着我,说道。
我不知道田田会喜欢哪一种。他说过游戏越多越好,但似乎又说过单独的游戏要比合集好玩。在临出发的时候,他费尽心思的抄写了一份名录,可是当天我却把那张纸落在了酒店。
我站在柜台前面,突然感到有些难过,不知为什么,那些在周围挤来挤去的小学生对我手里的卡带连看都不看一眼。
店主从一个孩子手里收了两角钱,将一台用电线缠绕着的肮脏的游戏机从柜台里拿出来。
“你要是买电子枪,那块卡就送给你。”他终于说。
K从太平门走进来,在我旁边坐下。他端起汽水默不作声地喝了好一阵,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这人是干什么的?”他问。
“你先说他唱的怎么样。”
K扬了扬眉毛,用自己那双优美的手揉搓着脸颊和下巴上的胡茬。
“这原本是一首女人唱的歌,”我讲解道,“讲的是一个烟花女子为了爱情脱离了原先的生活。”
“妓女?”
“对,妓女。也有可能是舞女或者陪酒女;她最终还是遭到抛弃,于是感叹……”
我笑了笑接着说:“这其实是古典文学中常见的题材。但是我们现在的观众可能………”
“这种歌是不能在晚会上唱的吧。”
“那当然了。”
这时舞台上那个没有四肢的男人仍然在唱着自己苦难的歌,他紧闭双目,脸上显出一种做作的哭丧人般的痛苦表情,使用颅腔共鸣的时候总是轻轻地摇晃脑袋。
“你还喝汽水么?”K问,“我有点渴了。”
我招手叫男招待过来,“来一瓶汽水。”
“你不喝么?”
我踌躇了一下。招待员正准备找零钱,听到这话,手指停在了上衣口袋的边上。
“那就来两杯。”
“他听得懂普通话。”我对K说。
“我也发现了……哎,闽南话“男人”怎么说?”
“zabu”
“那女人呢……啊,是这样。我老是把这两个搞混。那咖啡怎么说来着?”
“zamo”
“zamo,zamo,zamo……”K小声地重复着,“跟广东话差不多嘛。”
这时不倒翁一样的男人已经开始唱另一首歌,我没有再为K翻译歌词。他说的对,这个人不能出现在联欢晚会上。他畸形的身体以及那种在乞讨生活中养成的台风,会使我们的观众看了难过。
突然我感到一种比刚才更加强烈的孤独感。几天以来,我和K一起吃饭,睡觉,跑来跑去,比平时更加亲密。但是我无时无刻不感到我们之间隔着一层难以逾越的鸿沟。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共产党组织的地方,我们和其他人是不同的,而我和他又更是不同的。
“然而,”我想,“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到处寻找这样的通俗歌手,而让真正的艺术家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出走——他们一旦走掉就永远不会回来了——就像雅典的泰门把珍宝慷慨地抛掷给心怀叵测的亲友们一样呢。这是多么残忍,又是多么疯狂…”
“先生,对不住。”一个穿着绸衬衫,面孔像杏脯一样皱皱巴巴的老太婆悄悄走过来,用国语对我们说,“可不可以把汽水罐送给我?”
我和K对视了一下,都感到有些诧异。
“可以,你拿去吧。”我用普通话说。
K耸了耸肩膀,把最后一口饮料喝进肚子里。
老婆子十分得体地道了谢,熟练地控干了铝罐,又用几乎不出声音的动作把它们踩成一个金属圆饼,放进胳膊上挎着的手提袋里。
接着她像一个做了桩好买卖的小贩似的,高兴地凑过来,伸出一只手指点着舞台上面。“阿彬仔唱歌你们喜欢听啊?”
她感激地看着我们,微笑着,黑色的似乎充满了淤血的嘴唇张了两次,终于说道:“我就是她的妈妈!”同时用手指碰了碰胸前的纽扣。
我们都没有想出应该说什么。于是,老太婆的身影像石子陷进柏油里一样消失在迷蒙的雾气中了。
“咱们什么时候走?”K说。
“听完这首歌吧,早点回去收拾行李。”
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里,我的心情突然变好了。我已经等不及要见到田田了,他现在一定在为期中考试发愁,他还不明白,无论考出什么样的成绩,我都会一样的爱他的。回家,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啊,我们来到这儿本来想寻找唱着我们的作曲家臆想出来的思乡曲的歌手,可是最终却发现这里没有人唱那样的歌,这是多么残忍,又是多么疯狂……
但是K与我又不同,我想,他有更远的地方要去,因此也就更有理由急着回去。
直到今天,我还清楚的记得在音乐学院的演奏厅里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当时我站在太平门边上阴暗的过道里,K走上台,坐下。他的第一次击键就使我像遭受了电击一般,全身肌肉都为之收紧了。
“肖邦,肖邦。”我喃喃自语道。
服务员们在我身后走来走去,我用手在前额上揉搓着假装头疼,借以掩饰抑制不住的眼泪。在手指的缝隙里,舞台上的灯光像惨白的闪电一样盘旋着;汹涌的琶音震撼着我的神经,使我像患热病般地颤抖起来。
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反复出现在噩梦中的景象:在一条被亚热带暴雨冲刷得泥泞不堪的小路上,军用卡车正用和步行相仿的速度挣扎着前进。突然,照明弹像垂死的星星一般拖着冒烟的尾巴,从高空缓慢的坠向大地,没有温度的银色光芒照亮了苫布下面祭坛一般堆放着各种乐器的三角钢琴上的烤漆,并且反射进那对黑色的瞳仁。
我仿佛听到了人们因为愤怒和惊恐而变了调的吼叫、高爆弹尖利的呼啸、以及各种口径的防空炮火高低分明的爆炸声。喷气式攻击机空洞的噪音听起来就像瞎眼的疯子试图吹响一支铜号。
在极度的幸福和悲痛当中,我踉跄着冲出演奏厅,把头掩埋在一面丝绒的幕布里,音锤敲击着钢弦,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了,在最后几个重音之后,这场血肉与钢铁的搏斗中一些人的命运被最终决定了。
“革命失败了么!失败了么!”我喊道,闻见一股令人窒息的潮湿的尘土味。
当我再次回到大厅的时候,一群佩戴奖章的士兵簇拥着K,一边鼓掌一边争先恐后地触碰他那双匀称白皙的手,动作小心而又虔诚,像朝圣者接触圣物一样。另一些人张着嘴朝钢琴掀开的顶盖里窥探着,对于它为什么可以发出声响,谨慎地交换着意见。
我走过去抓住K的胳膊。
“您是……祖国的财富……”我说,随即泪水夺眶而出,便再也不能出声了。
K尴尬地笑着,挣脱了我的手,把脸转了过去。
这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令人厌恶的虚情假意的官僚。
是啊,无论是我还是祖国,无论是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人,都没有权利规定一名艺术家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应该去哪里,不应该去哪里。
我记得当她第一次问我要不要从巴黎带些东西的时候。我的回答使她同样令人难堪的沉默了。她那种不以为然的取笑态度,使我觉得如果我没有提到拉雪兹公墓和蒙马特高地,而只是希望得到一瓶红酒或者旅游手册,她对我的看法也许就会有所改观。
啊,巴黎。是的,你是没有祖国的艺术家们永远的祖国,他们去投奔你,就像金刚钻和宝石离开孕育了他们并且因此变得贫瘠的祖国的矿层去装饰你的宫殿和城门一样理所当然。
我无法阻止他们这样做,无论他是我的妻子还是同事。
但是田田还是和我在一起的,他现在正为期中考试而担忧。我会教他玩新买的游戏,我们可以想象自己真的变成了驾驶F14战机的黑眼睛勇士(他有一个罗马字母拼写的日本名字)翱翔在浩瀚的宇宙。
啊,你这不会被摧毁的伟大战舰呦!
这时K把我从回忆中唤醒了。“他们在说什么?”他指着舞台问。
两名主持人趁着歌手连唱了三首歌的机会,走到前台来,一左一右地坐在了他旁边。他们一个穿着白色的燕尾服,另一个穿着蓝色的西装和白裤子,打扮得像个滑稽电影里的小开。
那些头发油腻,睡眠不足的乐师们活动着酸痛的骨节,抓紧时间喝水、吐痰;刚刚扮演过钟情少女的舞蹈演员,穿着闪闪发亮的狂欢节比基尼,带着五颜六色的羽毛头饰在边幕附近挤来挤去;靠演唱语意不连贯的歌词谋生的和音歌手们也忘记了自己的苦闷,睁大眼睛好奇地向外窥探。
真正的明星出场了。
“他们在说什么?”K又一次问。
“这两个人是上来插科打诨的,他们刚才问他腿是怎么断的,他说是在街上被卡车压断的,穿白衣服的说是偷番薯被人家打断的。”
这时穿燕尾服的主持人声情并茂地抖响了一连串包袱,观众爆发出一阵哄笑,就连我们前面那位太太也醒了过来,一边擦拭眼屎一边鼓掌。
我冷笑着继续说:“那个穿蓝衣服的说有一次和他一起打麻将,他去了厕所就再没回来,原来是掉到了茅坑里。另一个说上一次警察抓赌,所有人都跑光了,只剩了他一个,所以把他当成了庄家。”
K也笑了。“这些混蛋。”
“现在说的是他和他老婆……”
“他还有老婆?”
“是的,就在后台。”
这时两位主持人带领观众们欢迎刚刚和我们搭话的老女人走上舞台。
“咱们什么时候走,我看够了。”
“等他唱完吧,应该还有一首歌。”我故意说。
“看够了么?”我心想,“你没有,看吧,继续看吧,不是你要来这儿的么?你没看够,看吧,好好看吧。”
穿蓝西装的主持人的麦克风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老婆子帮他把噪音止住了。
舞台上的四个人一会儿用闽南语对话,一会用国语对话。
主持人提问题,老太婆回答问题,那个没有四肢的男人老老实实地坐在长椅上,显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活像家长被请谈话的小学生。
“现在的观众都已经不认识你了。”穿燕尾服的主持人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腔调,略带伤感的说。
“说起来这位阿妈是我们的老前辈。”另一个主持人说。“您原来……”
“我起初一直在北部作秀。”
“啊,那就难怪。您当初的艺名是?”
“Jenny Su”老太婆用标准的美式口音回答,微笑着。
穿蓝西服的主持人夸张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但没有在观众中引起任何反应。
“你听得懂他们说话么?”我问
“她说自己原来是很红的歌星,对,对。然后那个穿白衣服的说如果有认识她的观众——她以前的主顾——可以演出结束到后台去。”
“为什么要搞这些?”K说
“我也不知道,也许乐队要多休息一会,或者主秀迟到了吧。”
“看吧,好好看吧,你可没看够。”我在心里想。
“阿彬,妈妈告诉你,你唱歌的时候,要把眼睛抬起来,要看着观众,”老婆子最后教训自己的儿子说。没有四肢的不倒翁一样的男人轻轻地点着硕大的脑袋,恭顺的看着地面。
接着她又说:“你要明白眼睛是心灵之窗。”
“什么?眼睛会生痔疮?”穿燕尾服的主持人用不伦不类的国语插进来说。
我在观众的哄笑声中扭头问K:“你听懂了么?她刚才说“窗”,他故意说成“疮”。”
“咱们什么时候走?”
“再等会吧,现在走不太好。”
我真的感觉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噱头,于是微笑着鼓起掌来。
“那我先走了。”K站起来向太平门走去。
“你没看够呢,你怎么会够呢,看吧。”我在心里说。
假如让这个人去主持我们的联欢晚会,会是一种什么效果呢?我心想。那些相声演员和穿着毛料长裙的女演员们懂得如何应付这种粗野的脱口秀么?相声演员也许可以——从前他们不就是靠这种本事养家糊口的么?
终于,穿燕尾服的主持人问道:“你现在要唱一首什么歌?”
“下面给大家带来一首,是一首闽南语歌曲《香港之恋》”
“香港之恋。”我小声把歌名翻译过来。
两个主持人各自点起一支烟,也给了唱歌的人一支,然后一左一右地靠在长椅上吸了起来。
“Jenny Su”我默念道“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艺人呢,一切都无从知晓了。我们只知道她后来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小儿子天生就是残废,在街上流浪的时候又被吉普车压断了腿。这些到不是很重要,假如她现在还在唱歌,那倒是可以出现在我们的联欢晚会上的。啊,多么残忍,多么疯狂……”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穿白衣服的没有四肢的男人演唱完第一段歌词,开始念白,他紧闭双目,用哭丧人那种夸张的悲戚语调念诵道:
是啊,我们分别的那一晚也下着蒙蒙的细雨
四周也有茫茫的夜雾
心爱的,你讲过有一天一定要带我去香港
于是我每天就是在东港海边望穿秋水般的等待
心爱的,我已经空等你三年了
痴情的我,痴情的我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尽全身气力喊道:
就是天底下最憨的人啦——
当最后一个字从胸腔里喷发出来的时候,他无法自控的向前晃动了一下,几乎从椅子上摔下来。
那个穿蓝色西服的主持人下意识的伸出腿将他挡住,就像一个擅长运动的人突然看到一只足球向自己飞过来那样。
K有些气急败坏的走过来说道:“怎么还不走。”
“怎么?”
“我忘带钥匙了。”他皱着眉头解释道。
我赶忙站起来“那你就在酒店等我嘛。”
“得了,快走吧,快走吧。有什么可听的。”
我微笑着在烟灰缸下面压了一张钞票,跟在他后面向外走。
当我从即将关闭的弹簧门的缝隙最后一次向舞台上望去时,那个没有四肢的歌手正在欢快的串场音乐中被抬下去,耳朵上还夹着主持人给他的那支香烟。
我呼吸着潮湿清新的空气,沿着一条黑黢黢的小巷朝酒店走去。亚热带的夜空中群星在肉眼望不见的地方永恒地闪烁着。
不知不觉的,我又想起了那个几天以前在电器行看过的动画片,于是用自己的曲调哼唱到:啊,你这不会被摧毁的伟大战舰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