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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羊

  • 作者: 贺田居士
  • 发表于: 2020-09-26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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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北大荒那极其困苦的环境中,啥离奇的事儿都会发生。我任司务长期间,曾养过一头流氓羊。

这羊的来历就不寻常。

那年,畜牧连为改良品种,大批淘汰原来的母羊,向各连出售,每只二十元。

这价格便宜得不得了。但在当时每人每月伙食费只有八元的我们,依然是不敢多买的高档货。

我却把积存的伙食尾子全提出来,又从连队借了些钱,一共买来二十多只。

有人说,你疯啦!这羊便宜是便宜,但也不能一下买这么多。我看你怎么处理?

我笑而不答,肚中自有盘算。

伙房废弃的柴棚是现成的羊圈。

羊是食草动物,随便赶上个山坡,就能吃个肚儿滚圆回来。伙房剩的和各宿舍知青丢弃的窝窝头搜集起来便是羊儿的上等精料。因此,这群羊完全可以零成本地饲养起来。

饲养起来,一年可剪两茬羊毛。

这羊毛可是畅销品。知青买去,可以缝床羊毛褥子,既保暖又隔潮。老职工买去,做羊毛裤,羊毛小背心。更有几个特能干的老娘们还会捻粗羊毛线,买去给小孩织毛衣毛裤。连懒汉都会来买,冬季拿来垫鞋壳。潮了就换,换了就扔,方便又豪气。

因此,我一买来羊,就开剪头茬羊毛。每只每茬售价十元。两茬羊毛剪下来,买羊的本钱也就捞回,羊肉白吃。

这买卖合适是合适。但也不能将这群母羊总养着。那阵子,北大荒农业连队各式各样的大会战特多。一遇着会战,连里就要求伙房改善伙食。二十余只淘汰母羊就这样分期分批地被宰杀。

其中,有只母羊最后宰。因为畜牧连处理时,没发现它已怀孕。在我们饲养的过程中,它肚子一天天见大,最后产下只公羊羔。产下羊羔后没多久,又遇上了连队冬季水利大会战,那只产下羊羔的光荣妈妈也被我们改善进了肚子。羊羔还太小,杀了没多少肉,躲过这一劫。我决定把它养大。

养大这只羊羔,真是不费吹灰之力。都不用派人去放牧,伙房每天丢弃的菜叶和窝头喂它就绰绰有余。它吃不完的窝头还把村里的狗招来了。

北大荒老职工养狗,白天不喂,任由它们四处去打野食。养羊羔的柴棚有剩余的窝头,便成了狗们每日必来的打卡地。公羊羔由此和狗们厮混起来。狗们吃完窝头走了,羊羔也就随着狗们四处去游荡,随时啃吃路边的青草,居然也每天混个肚儿圆回来。

羊羔就这样自生自灭地长成了一只健壮的大公羊。随之而来的是它性成熟了,需找配偶。但村里没有母羊,别说没有羊龄般配的年青母羊,便是淘汰的老母羊也没得一只了。于是,它长期在性饥渴中煎熬。终于有一天,它学公狗的样,也去闻母狗的屁股。仅闻闻屁股也就罢了,竟还学起公狗的样,去爬母狗的背,胯间的那段花花肠子居然也探出来往母狗的屁股戳。这下引起狗愤了,公狗们追咬它。母狗们也洁身自好地躲避它。

自此,它每天趴在柴棚里很少出去活动。我强行轰它出去,它形单影只地在村道上聊无生趣地游荡。低垂着头却并不啃草,眼神郁抑,躯体日渐消瘦起来。便是喂它窝头,也只是稍稍啃几口就不吃了。

我以为它患重病了,请来兽医诊断。兽医却诊断不出有啥病,好歹给打了抗生素。如此几天后,公羊又出棚去活动了,每天往村庄后面的小树林跑。我以为它病愈了,去小树林里觅草吃,也就不再关注它。

没想,过了段时日,女生宿舍的女同胞们集体赶到伙房来提抗议,怒骂公羊是只流氓羊,强烈要求马上把它宰掉。细问原由才知道,竟是公羊每天傍晚都去女宿舍窗前偷窥女同胞擦身。

起初,我并不相信,不以为然地笑笑说,羊会偷看你们擦身?哪可能的事儿!它是去小树林吃草,恰巧经过你们窗前。

为方便保护女同胞的阴私,连里将小树林边的几栋宿舍划成女宿舍。那时根本没有洗澡的条件,每天下工回来,也就打盆热水,好歹擦个身了事。当然,女同胞不像我们男爷们那么马虎,会擦得细心些、擦得久些。据说,活儿累、出汗多的日子,有好些女同胞还会脱了小内衣擦身。

因宿舍在林子边,村里的大道不经过,行人罕至。而且,大伙都知道傍晚下班后,是各宿舍集中擦身的时段,女宿舍更成了禁时禁地,男爷们绝对不敢去涉足。因此女同胞擦身时,往往只是把窗帘大致一拉,并不非拉到严丝合缝不可,常常会留有一道小缝隙或翘起一个窗角,真凑到窗前往里望,还是能看到一些屋内景致的。但拉窗帘是防小人不防君子,更不会想到去防一只公羊。因此当最初有个女同胞发现公羊在偷窥,大声惊叫起来时,其余女同胞都不以为然,认为只是一种极偶然的凑巧现象,还笑她太神经过敏。

后来却发现公羊每日必来打卡,而且还是固定在傍晚擦身的时段来打卡,便警觉起来。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了,开始擦身前出去轰羊,有的甚至拿热水泼它。

但公羊很痴情,只要女同胞开始擦身了,它准又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全神贯注地偷窥。这就表明绝非极偶然的凑巧现象,而是有意为之的流氓行为了。引起了女同胞的共愤,到伙房来上门问罪。

男知青们知道后也都同仇敌忾,哼,丫的竟敢偷看我末来媳妇擦身,非杀不可。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愤怒,那些金凤凰最后栖不栖他们的秃梧桐,还是两说着的事。

众怒难违,更何况我当时的暗恋也住那屋,它有没有偷窥着她擦身?我真是又怒又妒忌。于是决定将它午时三刻推出问斩,碎尸万段,下油锅烹煎,浇白酒解膻,搁大酱上色,香喷喷的红烧羊肉当天晚餐就开售。

女同胞没一人来买,说,想想都恶心。

可美死男爷们了,羊骨啃啃,小酒咪咪,摇头晃脑,半斤白酒下肚,胡话来了,可惜就一个流氓,要是有个团伙该多好!

写到这里,流氓羊的故事也就讲完了。我忽然怀疑写这样一篇文章的意义。

诚然,仅仅写羊的性丑闻,完全无厘头,甚至是种低级趣味。

但我在写这段文字时,情不自禁地会发生一种联想。我会联想起,十万转业官兵初来北大荒时曾忍受过的性饥渴。听说,老场一个十八岁还尿夜炕的姑娘身后竟有几十个转业军官追。最后的幸运儿只有一个,其余的还长期忍受性饥渴煎熬,有人甚至没来得及完成童男子身向男子汉的转变就殉职了,落了个黄土垄中独自眠。

长期性饥渴,动物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们这些热血男儿。但他们克己为国,默默承受了。这难道不是一种更可歌可泣的牺牲?我们有许多文字记述和歌颂了他们艰苦奋斗改天换地的事迹。却很少有文字揭示他们长期忍受性饥渴煎熬的牺牲精神。这在四处充斥性腐败的年代,更有着非凡的启迪和教育意义,世世代代的人们都应该铭记他们默默作出的这种牺牲,这便是我要写这篇公羊故事的题旨。

请并拢我们的双腿,举起右手,向他们竖姆指点赞,并久久地致军礼。

他们的功绩永远镌刻在共和国的丰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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