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了,整个身子像个黑桃,在公汽上滚来荡去。眉眼深处,不时眨动勾渠一般浑浊的酸心。
要滚,也不能够痛快淋漓地滚回家乡去。恨只恨年轻不长后眼睛,养老金不知为何物,在他有限的目光中只是城里人享受的东西。深户,只是有钱人享受的专利。
望尽繁华深圳的风景,周边再也荡不起昔日的激情。
为了故乡那段乡村爱情,春花秋月何时了的梦境。一枪一个准生育,让子宫深深地刻下带把的儿子,浅水湾里种下美丽多情的女儿。不是想彻头彻尾心甘情愿做金钱的奴隶。而是梦想期待儿孙绕膝当家做主的快慰。
超生游击队多了从杂工,到泥瓦工,钢筋工,透支充沛的精力的高中生 也多了低俗的低级趣味的满足。只少了书声琅琅怀有远大抱负的雄心壮志。
故乡有了小学生毕业,不知日夜奔忙两儿一女的监护人。
故乡的月,射进深圳的路,三千里的繁华 ,三千里里的寂寞。
阴晴圆缺,岁月把他健壮身体拉成了一张弓,把当年的她熬成了黄脸婆。
牛郎织女遥遥遥相望,儿子女婿终于成才,成名成家,方圆百里远近闻名,每天收入200大元的毛木匠。
她把甜蜜藏在心里,满足荡漾在泪光里。他把失落悄悄收起,把忧虑揣进怀里。
这个城市就要与他没有一点关系,所有的繁华已付清了人民币。
他什么都不能够干的时候,想坚守这个城池,只当挣了养老金。老婆在大后方,大显身手,为能够挣钱的毛木匠养育第三代传人。她把有限的文化,愚昧的见识,继续传递。他把最后故乡团聚的机会用来分离。
找来找去最后的职业找到保安,把生命的保障做到拒绝诱惑与陷阱,电脑手机是最大的祸根,一套服装包裹所有沧桑。也包裹了外面的世界、透支时间,再不需要体力 生命中最宝贵的精力。生活包住不包吃。
为了生命的另一半, 他把生活弄的索然无味。调味品太花钱,不如一律烹调本味,植物油太贵,不如一律用猪油增味。三高不算高,成本第一高 胆固醇不算纯,爱心第一纯。只要爱心不变,总有一天会团团圆圆。不就是降低一点标准,几十年如一日,低俗一点,生活依然无限美好地进行。
只是偶尔梦呓之中,你会听到含糊不清的几句,那是荷塘月色的名句,无意识透露出,他受过高中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