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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风·唐风:葛生

  • 编辑: 莞尔
  • 发表于: 2014-10-29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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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作品注释】:

  ①葛:藤本植物,茎皮纤维可织葛布,块根可食,花可解酒毒。蒙:覆盖。楚:灌木名,即牡荆。
  ②蔹(liǎn 敛):攀缘性多年生草本植物,根可入药,有白蔹、赤蔹、乌蔹等。
  ③予美:我的好人。郑笺:“我所美之人。”朱熹《诗集传》:“妇人指其夫也。”亡此:死于此处,指死后埋在那里。
  ④棘:酸枣,有棘刺的灌木。
  ⑤域:坟地。毛传:“域,营域也。”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营域,或作茔域,古为葬地之称。《说文》:‘茔,墓地也’是也。”
  ⑥角枕:牛角做的枕头。据《周礼·王府》注,角枕用于枕尸首。粲:同“灿”。
  ⑦锦衾:锦缎褥。闻一多《风诗类钞》:“角枕、锦衾,皆敛死者所用。”烂:灿烂。
  ⑧独旦:朱熹《诗集传》:“独旦,独处至旦也。”旦,天亮。一说旦释为安,闻一多《风诗类钞》:“旦,坦。”“坦,安也。”
  ⑨夏之日、冬之夜:夏之日长,冬之夜长,言时间长也。
  ⑩其居:亡夫的墓穴。下文“其室”义同。


【作品韵译】:

  葛藤生长覆荆树,蔹草蔓延在野土。我爱的人葬这里,独自再与谁共处?
  葛藤生长覆丛棘,蔹草蔓延在坟地。我爱的人葬这里,独自再与谁共息?
  牛角枕头光灿烂,锦绣被子色斑斓。我爱的人葬这里,独自再与谁作伴?
  夏季白日烈炎炎,冬季黑夜长漫漫。百年以后归宿同,与你相会在黄泉。
  冬季黑夜长漫漫,夏季白日烈炎炎。百年以后归宿同,与你相会在阴间。


【作品评析】:

  关于此 的主旨,《毛诗序》云:“刺晋献公也。好攻战,则国人多丧。”郑笺解释说:“夫从征役,弃亡不反,则其妻居家而怨思。”孔疏又解释说:“其国人或死行陈(阵),或见囚虏,……其妻独处于室,故陈妻怨之辞以刺君也。”后世治诗者承其绪而各有所取,宋朱熹《诗集传》云:“妇人以其夫久从役而不归,故言葛生而蒙于楚,蔹生而蔓于野,各有所依托,而予之所美者独不在是,则谁与而独处于此乎?”清方玉润《诗经原始》云:“征妇思夫久役于外,或存或亡,均不可知,其归与否,更不能必,于是日夜悲思,冬夏难已。暇则展其衾枕,物犹粲烂,人是孤栖,不禁伤心,发为浩叹。以为此生无复见理,惟有百岁后返其遗骸,或与吾同归一穴而已,他何望耶?”他们都取“征妇怨”说,不言刺义,持论较《毛诗序》圆通,但认为所怀之征夫未亡,似非。清郝懿行首先揭示了“角枕”、“锦衾”为收殓死者的用具,指出:“《葛生》,悼亡也。”今人多取其说。凭“亡此”、“于域”、“角枕”、“锦衾”、“其居”、“其室”、“独处”、“独息”、“独旦”等词语证此诗悼亡之旨,是有说服力的。同时,可直接从文本出发,将诗作的历史年代、社会背景乃至男词女词等不能根据文本得出结论的问题撇开,在较宽泛的意义上解说此诗,视之为一首普通的悼亡之作,更具有本质性的兴发感动力。

  全诗五章,每章四句,从结构上看,可分两大部分,前一部分为有“予美亡此”句的三章,后一部分为有“百岁之后”句的两章。对后一部分是用赋法,诸家无异议,但对前一部分,除第三章皆认为是赋外,第一、二两章却有“兴”、“比而赋”、“赋”等三种说法。细细玩味文辞,“葛生蒙楚(棘),蔹蔓于野(域)”两句,互文见义,都既有兴起整章的作用,也有以藤草之生各有托附比喻情侣相亲相爱关系的意思,也有对眼前所见景物的真实描绘,不妨说是“兴而比而赋”吧。这一开篇即出现的兴、比、赋兼而有之的意象,给读者的第一印象是荒凉凄清、冷落萧条,使之马上进入规定情境,作好对一种悲剧美作审美观照的心理准备。接着,在读到“予美亡此,谁与独处”两句,知道诗是表达对去世的配偶表示哀悼怀念之情后,对《诗经》艺术手法有所了解的读者马上就会感受到其比兴意义:野外蔓生的葛藤蔹茎缠绕覆盖着荆树丛,就像爱人那样相依相偎,而诗中主人公却是形单影只,孤独寂寞,好不悲凉。第三章写“至墓则思衾枕鲜华”(郝懿行《诗问》),“角枕、锦衾,殉葬之物也。极惨苦事,忽插极鲜艳语,更难堪”(牛运震《诗志》)。而“谁与独旦”如释“旦”为旦夕之旦,其意义又较“独处”、“独息”有所发展,通宵达旦,辗转难眠,其思念之深,悲哀之重,令人有无以复加之叹。

  后两章,语句重复尤甚于前三章,仅“居”、“室”两字不同,而这两字意义几乎无别。可它又不是简单的重章叠句,“夏之日,冬之夜”颠倒为“冬之夜,夏之日”,不能解释为作歌词连番咏唱所自然形成,而是作者刻意为之。两章所述,体现了诗中主人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永无终竭的怀念之情,闪烁着一种追求爱的永恒的光辉。而“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室)”的感慨叹息,也表现出对荷载着感情重负的生命之旅最终归宿的深刻认识,与所谓“生命的悲剧意识”这样的现代观念似乎也非常合拍。

  应当说,《葛生》取得如此出色的艺术效果,与诗的特殊结构很有关系。陈仅评曰:“此诗五章,前二章为一调,后二章为一调,中一章承上章而变之,以作转纽。‘独旦’二字,为下‘日’、‘夜’、‘百岁’之引端。篇法于诸诗中别出一格。”(陈继揆《读诗臆补》引)分析得很透辟。今人认为此篇“不仅知为悼亡之祖,亦悼亡诗之绝唱也”(朱守亮《诗经评释》),又认为“后代潘岳、元稹的悼亡诗杰作”,“不出此诗窠臼”(周蒙、冯宇《诗经百首译释》),都是言之成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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