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第十三章 各怀鬼胎）

　　（一）
　　“这算是什么？”会议中心里，看到洛安带来的信件，埃尔文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法兰克要和我们讲和？”他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大字。身后，先一步读完信件的渡边十三郎正来来回回兜着圈子，面色凝重。讲和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好消息。
　　“嗯，没错。”洛安掏出一沓报纸。“昨日，位于朝阳区的猎人公会大本营遭到不明人员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袭击，死伤惨重，据不完全统计，营地建筑损坏率高达75%，伤亡人数或超过500人。”新一天的厄尔尼诺日报头版上，几个鲜红的数字将凄惨数学的淋漓极致，特大号的字体给这一轰动性的新闻，又加上了沉重的一锤。
　　“这样一来，对方的人员将被大幅削减。他们对我们的压倒性优势已经荡然无存。难怪法兰克要来求和。”渡边露出一丝释然，却仍然有些苦涩挂在面上：“然而议会却也会要求介入。如此大事，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这样一来，我们内部的矛盾岂不是要昭然若揭？”
　　“所以目前我们要做的，就是赶在议会之前，和他们和谈？”看过新闻，埃尔文不屑地将报纸掷在桌上：“不和谈吧，那么议会就要全面接管公会；和谈吧，主动权还掌握在对方手里、呸，法兰克这招，太阴险了。如此一来，我们就算不想讲和，也没有办法喽！”
　　“嗯，目前来看，是这样的。”一直在来回踱步的渡边终于坐了下来。想破头也想不出该如何是好，绞尽脑汁的他，筋疲力尽地瘫坐在椅子里。
　　“然后就听任他们在这种所谓的‘鸿门宴’上不露声色地吃掉我们？”埃尔文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出窗外，摊手道：“那我们这些天东奔西走的，岂不都白费了？还白给议会一个人情，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先别这么早下定论。”洛安站起身来“这所谓的‘和谈’，其中的危险性有多少，我不必多说。但是如果准备充分，他们也未必能够一举将我们歼灭。”
　　“准备？就我们这么二十几个人，全带去也不够啊。”
　　“如果准备得当，我们或许需要带去的人，只有这个数。”洛安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埃尔文之前听说洛安要向议会借人手，如此猜测。
　　洛安摇摇头。确实，如今这种变动之下，维持原计划去向议会借人手，纯属天方夜谭。
　　“三十？”渡边继续猜测，这个数字与当前的全部人手相差无几，如果还能临时招募或者挖一挖对方的墙角，或许也能凑齐。
　　再次猜错。全员出动，确实保险，但是还要分出人手去守卫这刚刚得到的根据地，根本不可能倾巢出动。
　　“三个。”深吸一口气，洛安说出了一个不得了的数字。
　　“三个？！”二人大惊。
　　“没错，三个。”洛安又露出了胸有成竹的样子。
　　“怎么做？”渡边按捺住自己的惊讶，问洛安道。
　　“稍等，策划书马上就到，在这之前——”洛安低头看了看掏出的怀表，又皱起眉头面向两位组长“你们哪位知道克劳迪娅去了哪里么？”

　　（二）
　　会议完毕，渡边与埃尔文又风风火火地去执行各自的任务，渡边驾着摩托，只身一人向着东海的冰原疾驰而去，去召集在那里驻留的捕鲸船队；而埃尔文则带上两名猎人，准备悄悄地潜入厄尔尼诺的市区。空荡荡的房间之中，只剩下洛安一人在这里。匆匆整理着会议报告，他心头感到些许不安。从来都按时出席，一次也未迟到过的克劳迪娅，这一日却一直行踪不明，四处派人寻找也没能找到，这在他心中原本就拧成一团的乱麻上，又绕了三四匝零零散散的黑线。
　　“这一次的计划，真的能够行得通么？”他自言自语起来。
　　“管他能不能行得通，既然已经开始执行，就不要去过分纠结那些不确定的因素。”西德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他有些飘逸的思路又拉回了正轨：“倒是你这次做的决定，真的至于如此？”
　　“什么决定？”洛安转过身来，看着这位刚刚加入不久的老人，做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别装傻了，法兰克的笔迹我还是认得的，一笔一划之间绝对不会出现时轻时重的笔法。”没有在乎他疑问的眼神，老人拿出一个纸团，正是埃尔文刚刚扔出窗外的信件“我看这上的字迹，倒更像是你那北溟有鱼的一套呢？”
　　“……你的意思是……这封信是我篡改的喽？”洛安转过身，继续低头整理起报告。
　　“没错。”老人的语气镇定自若。
　　“如果……我说不是呢？”洛安有些动摇。
　　“公道自在人心。”
　　“……好吧，你赢了。” 洛安最怕的就是这句话，然而西德尼终是说了出来。放下报告，他再次面向这位如今1200观测站的临时技师“不过信倒不是我篡改的。我不过是照着他的口吻，完全重写了一份而已。”
　　“原本的信件在哪里？”自己的怀疑得到了印证，西德尼又追问道。
　　“一个不小心，失手掉到了硫酸电解池里。”洛安耸肩。
　　“呵呵……那……原本的内容是什么？”西德尼沉下脸来，洛安显然是故意的，这让他有些不满。“什么内容，竟能惊得我们运筹帷幄的北溟组组长，连一封信都拿不稳当？”他反唇相讥道。
　　“宣战书。”洛安的脸也沉下来。
　　西德尼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

　　（三）
　　与此同时，朝阳区，距离公会大本营不远的一处小巷。
　　克劳迪娅不明白，为何上次在议会之中遇到的那人会将自己带到这里。大本营遭到不明袭击，人心惶惶，正是处在全面戒严、高度警备的状态。在这种时候，居然把碰面地点，放在这距离营地不足五百米远的地方，那位议员，究竟在想些什么？
　　外面又经过一个猎人小队，走到巷子边时，为首的小队长似乎嗅到了什么，端着枪，向巷子里面探头看了看。
　　克劳迪娅屏住了呼吸。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走了。小队长没有发现她，只是向手下做了个OK的手势，便带着队伍继续向前巡逻去了。
　　克劳迪娅松了口气。由暗暗问候了这位行踪诡秘的议员数次。牧场那面，楚天一外出去与议会进行交易，没能找到这位总管的她，只能匆匆向几名副官交待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便急忙赶回。昨晚已经联络了洛安，原本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是在观测站那边开会的。
　　然而此时，她却站在敌人的老家门口，几近自投罗网。希望这位议员将自己勾到这里，能有些值得这一趟走险的资讯。
　　“咚——”头顶传来一声闷响。
　　“噗——”一个人紧随闷响之后，从天而降，后脑鲜血淋漓，两眼翻白。她上前摸了摸天降之人的脉搏，没有，男人已经死去。
　　克劳迪娅迷惑地看了看这猎人装束的男子，又抬头向上看去。
　　自己等待的那位议员，正在上面的铁架楼梯上，向她招手。
　　“光注意眼前可不是好习惯，多看看背后啊……”待她爬上楼梯后，议员慢条斯理道。身边的警卫手里拿着一根带血的警棍，看来刚刚那名猎人，应是在预备偷袭的时候，被黄雀在后的议员处理掉了。
　　“东西带来了么？”议员切入主题。
　　“……拿着。”克劳迪娅扔过一个小包裹，议员递给身边的警卫。警卫警惕地看了克劳迪娅一眼，向上走了两层，消失在屋顶。真是谨慎，克劳迪娅对对方的小心感到钦佩。然而本能的厌恶感又使她对眼前这位议员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这一次，你有什么情报作为报偿？”她冷道。
　　“呵……”与初次见面时的气喘吁吁不同，这一次，议员显得异常冷静：“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在档案馆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我想你会感兴趣的。”他交给克劳迪娅一个档案袋。克劳迪娅接过，档案袋沉甸甸的，里面看来装了许多东西。“这是什么？”她的疑问十分简短。
　　“一个坐标的信息。”议员的回答，也总是十分简短。
　　“什么坐标？”二问。
　　“矿藏。”二答。
　　“有何用？”三问。
　　“你会知道的。”三答。
　　“……知道了。”克劳迪娅结束了这一问一答，将档案袋装入挎包之中，转身走下楼梯。这份情报究竟有何价值，她不知道，但是鉴于上一次这位议员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或许这一次，也会有些收获吧。
　　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她又停下脚步：“这一次大本营遭到袭击，你们议会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语气凌厉地质问。
　　长久以来，议会一直被公会拒之门外。虽然议会的几名检查官会不定期视察公会的情况，但是他们看到的、听到的，永远是冰山一角。
　　然而这次却是例外。恰恰在公会矛盾刚刚劣化的时候，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考虑到和平共处基本原则中，一旦公会秩序失调，议会将尽全力进行修正的条例。这巧合一般的爆炸，究竟是不是议会所为，实属难测。这也是她质问议员的主要原因。
　　“不知。”议员摇摇头，先前检验包裹的警卫又出现在天台的边缘，快步走到议员身边，耳语一番。包裹中的样品没有异常，议员满意地点了点头：“与其去怀疑我们，为什么不去怀疑一下你们的敌人呢？”他指了指下面那具尸体。
　　“……我会考虑的，告辞。”虽然议员如此说，但是议会仍然是她的一大怀疑目标，毕竟两方的矛盾不是一夜建成，要她相信这种一面之词，很难。这一问题，回去和其他几位组长商讨一下。她走下楼梯。
　　“等等”议员忽然叫道。
　　“还有什么事？？？”时间紧迫，克劳迪娅只是放缓了些下楼梯的步伐，议员不得不走上去，以便跟上她。
　　“你们四名组长里，有叛徒。”
　　听到这里，克劳迪娅的脚步，戛然停了下来。叛徒两个字，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谁？”她猛地转过身来，面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