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七年秋，一场凌厉的秋雨过后，天空腾起了一片湛蓝，太阳不偏不倚悬在半空，时而呼啸起几声北风，卷翻几片枯叶，点上一根烟，看着烟雾寥寥升起，我明白，这是秋来到了。
10月的第5天，第三篇广告写完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说不出的释然，尽管从朋友口中得知接下来的小半年依然会在忙碌中度过。忙碌大约是好的，不然生活就会在无垠的时间中显得孤单。朋友的电话忽然打来，是一位常年在上海工作的朋友归乡了。
“一个人回来的？‘，
朋友回答说，”当然了。“
”怎么没带一个回来？“
朋友似乎习惯了我这种无趣的调侃，反调侃道：”要么你带一个我见见。“
彼此干涩地笑了几声，陷入了一种沉默。”晚上一起吃个饭？“
”好啊“，分明从朋友的声音里听到如释重负的感觉。
”等我电话“
”好“。
电话很短，大约只是因为生活一成不变。也许，也有些东西改变了，但都不愿意面对罢了。
下午，见到朋友，在一个人影奚落的小区门口，大约是天冷了，街上的人忽然少了起来。丹江口这两年，街两旁的楼房越来越多，关了门面的店铺也越来越多，街上行走的大多是两鬓斑白的老者，年轻些的，要么在家带孩子，要么，外出谋生路去了。小城于是更小了，也更慢了。
见到朋友总是要相视一笑的，相视一笑过后无非是些嘘寒问暖的无聊话题，虽然无聊但还是要聊的，不然就真的没什么话题了，人与人之间最大的亵渎，不就是冷漠么。从不多的言语中，朋友告诉我，想要明年换换工作，呆一家公司呆了5,6年了，人有些腻味了。我问朋友想好了吗?朋友说，还在想。我没有多问，毕竟大多数时间人真正的决定，并非预先筹划的，多不过是形势所迫罢了。我问朋友旅途还顺利嘛？朋友说还是老样子，习惯了。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再多艰辛，来回的多了，大约是会习惯的，习惯拥挤的车厢，习惯晚点的列车，习惯永远抢不到的直达票。
从前，我也是这样年复一年得做着这样的旅行，经年未曾外出过门，倒是略略有些怀念车轮与嘈杂汇成的交响了。归乡起码是一年的盼望，如今连这盼望也少了，大约只剩下无尽的文案和空洞的时间了。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害怕休息日了，工作日无论如何加班，回家拖着疲惫的身躯裹在被子里，幸福感总会来的。而休息日却就有些无奈了，看书，睡觉，玩手机，必须分毫不差，早上如果醒的早了，就会莫名有些慌张，多出来这两个该如何过呢，这仿佛是这一年来最大的难题。
闲叙之间，朋友忽然咕哝出一句话，”你回丹江这么久了，难道心还没定下来？“
”定下来如何，还不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看了看远方的汉江河如是说。
”没想过谈个朋友？“朋友的言语中多少有些失落。
”想过，也尝试过，可是都失败了。”
“为什么呢？”朋友的眼睛看着我。
“开始不愿将就，后来想将就了，别人不愿将就了”。我微微的叹了口气“你呢？公司同事，朋友难道没几个能入你法眼”。
朋友无奈的一笑“开始没时间，现在混得久了，时间多了，却找不到什么人有话题了。”朋友的目光也注视到了汉江河里奔腾的河水，宽阔的江面上，有几只渔船，来回游荡着。
“享受一段单身贵族的生活也是挺好的，没事喝喝小酒，逛逛街......”我开始试着缓和这有些清冷的气氛。
朋友忽然打断我的话，“你说我们怎么就老了呢？明明才二十六七？”
“也许，我们从未年轻过。”我吐了一口烟气，悠悠的的说。“当年我进每个公司的时候，都是年纪最小的，现在，我进每个公司的时候，好像都是年纪最大的。”我试图转移朋友的话题，虽然我一向对情情爱爱这些东西嗤之以鼻，但不得不承认，那些三流小说里说的是对的，孤独是衰老的催化剂。习惯了和亲朋家人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之后，生活中必须要有某些冲击，有些来自与事业，有些来着与爱情，如果两者皆没有，生活难免容易生些倦怠。
我接着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回来或者留在上海？”
“上海房价那么贵，哪容得下我们这种吊丝。“朋友摆摆手，嘴角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沉了沉声，”我还是很想回来的，但就是想再干两年手里有点钱再说。”
“以过来人的经验，我劝你准备好了再回来”。忽然想起我刚回丹江的时候，满怀期待，咖啡馆，面包房，独立顾问，许多意气风发的想法最终都告以段落。通过这一年的生活，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在这个城市里扎根，必须将自己同化成这个城市的一份子。这个城市的信条不是拼搏，而是关系。
朋友轻轻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在那里时间久了，真的是想找个人喝酒都找不到，虽然工作不累，但心累了。”朋友顿了顿“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出了学校就很难再交到一些交心的朋友了”。
“圈子小了，上学那会儿一个班几十个人，又没什么利益纠葛，你想和谁交朋友都行，上班了，周边围着的一共就那么几个人，是贱人也罢，二货也罢，你总得给陪个笑脸奉上三分薄面。”我一本正经的说道。“也许，你现在搞不清方向，只是缺少另一半为你指引方向，很多事情不是事在人为，而是不得不为。”
“那么就在缓一缓吧。”朋友的眼神中多少有些无奈。
“该来的总会来，命里有时总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还能怎么样？不就只能这样嘛。”朋友抬头看看天。
天色已经不早了，半边乌云不知道从哪里没了出来，也许是雨又要来了。我转身对着朋友说，“那么我们走吧，一起吃个饭吧”。
“好”，我和朋友一起转身走了回去，汉江河畔的风忽而大了起来，开闸了几天的汉江水撞击岸边的声音放佛更浓烈了一些，“咚~啪~，哗~~~”在我们身后不住的冲击着河堤，一如既往的汹涌，一如既往的激荡。
写完这篇文章，已经是11点半了，在这个时间段，这座城里许多人大约是睡了，年轻点的也许还在把玩着手机，也许还有些自己都分不清是醒着还是睡着，但窗外，天空分明已经很黑了。
